晏甯歎了口氣,心下極其不忍,李姨娘看着不過十八九歲,還是個小姑娘,要在這深宅大院面對一個比自己大十歲的男人,蹉跎一生,她的心裡有些不忍“若是相爺對李姨娘無意,不如放她出府,讓她改嫁?”
“嗯?”聽了晏甯的話,裴宗祁的嘴角微微上揚,狹長的眼眸中止不住地笑意。上午壓抑在心中的郁結之氣,一瞬間全部散去。
裴宗祁抿了抿唇,壓住嘴角的笑意“夫人若是想打發了她,就放她出府吧。”
晏甯聽到心中微微一暖“多謝玄甯。玄甯剛剛說唐周行為阿月翻案恐怕不易,這是為何?”
裴宗祁的心情顯然不錯,他溫言解釋道“夫人可知如今掌管都察院管稽查、大理寺掌重大案件的最後審理和複核的人是誰?”
“三法司長秦遇?”
裴宗祁微微挑眉,眼中閃過一抹詫異。
“前些日子為應對考核,也稍稍研究了一下朝中的官員結構和主要的一些官員。”晏甯解釋道。
裴宗祁點點頭,并未起疑“秦遇此人,刻闆之極,是個十足十的封建老古董,最是崇尚三綱五常,君臣之禮,孝悌之道。他一貫推崇存天理,滅人欲,君為臣綱,夫為妻綱,此案若是他複核,必将維持原判。”
晏甯陷入了沉思,秦遇不僅是個古闆極度推崇封建禮教之人,還是之後裴宗祁變法路上的最大阻礙之一。
若是說二皇子一派阻礙裴宗祁變法是為了皇儲之争,秦遇一派則單純就是反對變法的守舊派。
曆史中,裴宗祁變法是守舊派與革命派的一次交鋒,在這場交鋒中裴宗祁的變法撼動了權貴的利益,最終被權貴聯合抵制,以他的變法失敗告終。
“玄甯的變法可還順利。”晏甯有些擔憂地擰起眉心。
裴宗祁挑挑眉“夫人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我隻是聽玄甯所言,感覺秦遇必将會成為玄甯變法路上很大的阻礙。”
裴宗祁的眸色深了深,看着晏甯的眼神滿含欣賞“夫人不必擔憂,我自當竭盡全力。”
轉而,裴宗祁垂下眸,他抿了抿唇,握住了晏甯的手指。
“有句話,我想與夫人講。”
“怎麼了?”晏甯看向放軟聲音的裴宗祁,他垂着頭,看起來倒是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
裴宗祁想了許久,才緩緩開口“夫人,你知道南夏第一個女将軍是誰嗎?”
晏甯想了想,似乎沒在南夏的曆史中看到對于女官的記載,她搖了搖頭。
“是我母親。她喚柯錦玉。”
晏甯看着神情有些落寞的裴宗祁,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提他的父母。
晏甯又想到了那滿屋無字靈牌,想到了懸嶺漫山遍野的屍骨,想到了懸挂在城門的一具具屍體,想到了裴宗祁那永不慶賀的誕辰,她的心猛然地縮了一下。
轉而晏甯回握住裴宗祁的手指,安撫一般地摸了摸他的手背。
“她是南夏赫赫有名的女将軍,随父親一路北上,擊敗黨項族,收複倉北一十四州,守南夏疆土。她一直是我心中的英雄,在我心裡她肆意灑脫,敢愛敢恨,是世間最特立獨行的女子,也是最愛我的母親。”
“阿意,當日你說你想進甲庫,想執筆史書,解因果,言對錯,将高懸明鏡于史冊之中。我是真心想你去實現自己的抱負,我也願讓你一試,願盡我全力去助你。”
“昨日,我倆言語交鋒,所說之話,實非我本心。無論是你也好,趙今棠也好我都希望你們活得肆意灑脫,像我母親一樣自由。但是有的時候,并非所有事都是我能左右的,我隻能盡我所能給你們最大保護,幫助你們選擇最優的一條路。”
“隻不過這條路太苦了,我看着母親一路走來,最終不得善終。我怕你們與我母親最終殊途同歸,如今趙今棠想必已經到了西南了吧。”
晏甯的手抖了抖,想抽回手卻被裴宗祁緊緊握住,裴宗祁擡起眸子緊緊盯着晏甯“我一直想不明白,趙今棠是如何在衆目睽睽之下憑空消失的,直到今日我在唐府門外等你,紫楓侯在馬車旁邊我才想明白其中關竅。”
“趙今棠大婚當日,我與夫人去趙府的時候紫楓并未跟在身側,回來的時候卻在唐府門口,那幾日她因着臉上紅疹一直戴着面紗,偏那日紅疹好了摘掉了面紗示人。今日我就突然想明白了這個金蟬脫殼的計謀。”裴宗祁摩挲着晏甯的手背,激起晏甯一陣戰栗。
“玄甯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晏甯的身上被裴宗祁摸得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咽了咽口水,有了些恐懼。
裴宗祁輕笑“趙今棠大婚前幾日,你帶着掩面的紫楓每日都去趙府,降低了所有人的警戒心。紫楓與趙今棠身形相似,想必最後一日跟着你出府的不是紫楓,而是趙今棠。上了唐府花轎的人才是紫楓。”
“後紫楓借着上茅房的名義,換了身衣服,大搖大擺地從茅房走出來,到你身側,再和你一同回到相府,我說得可有錯。”
裴宗祁笑得溫柔,卻如此危險。
晏甯身上止不住地顫抖,她的唇色發白,看不透裴宗祁想幹什麼。
“那日我搜查了城中上下,嚴格把守城門,卻還是搜不到她的蹤影,隻是因為她大婚前一日就已經出城去了。她一個身無分文的小女子能去哪?為了圓她保家衛國的夢,想必是跟着二皇子去西南的軍隊一起南下了吧。”
“娘子,我說得可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