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假模假樣地拉起跪在地上的程意,扶她在身側坐下“這是做什麼呀,我的乖女兒,既然下人們侍候得不盡心,娘在給你房中撥幾個人伺候。”
言罷,夫人淡淡地瞥了一眼身後的王媽媽,緩聲開口道“撥兩個機靈的丫頭到二小姐房中小心伺候。”
“多謝母親。”程意微微颔首,心下明了,鎮遠侯夫人這是在往自己房中插眼線,名義伺候,實則監視。
見程意溫柔乖順的樣子,夫人才堪堪松口“既然二小姐保你,你今後且要更加盡心侍奉。”
“多謝夫人開恩,多謝二小姐。”綠蕪千恩萬謝地退了出去。
晏甯卻是一頓飯下來食不知味。且不說四個人戴着面具表演的夫妻和順,父慈子孝讓晏甯感到反胃,單單說邱姨娘在旁邊像下人一樣伺候這一桌子人用膳,就讓晏甯心中十分不适。
晚膳過後,鎮遠侯将晏甯叫到祠堂之中。
晏甯見鎮遠侯跪于祖宗牌位前,緊忙跟在身後跪于蒲團之上。
祠堂陰冷幽暗,沒有掌燈,幾根蠟燭搖晃着昏黃的燭光,映在整齊擺放的牌位上,讓晏甯心中有些發毛。
鎮遠侯就這樣直直地盯着祖宗的牌位,不知道在想什麼。
晏甯看着他挺得筆直的脊背,有些緊張地咽了口口水。
半晌,他的聲音幽幽傳來,帶着些許歎息“甯兒,你莫怪為父。”
晏甯是眼眸微轉,柔聲開口道“父親說笑了,甯兒怎會怪父親。”
一聲輕笑傳來,帶着些許自嘲和無奈“你的性子最是剛直,如今與為父說這些,想必是對侯府失望透了吧。”
晏甯微微抿着嘴唇,跪着的脊背挺得筆直,心下有些緊張,她不知以往的晏甯是何樣子,如今的她實在是恐懼被人發現晏甯的身軀下早已換了靈魂。
“你與二皇子的事,為父一早便知。正因如此,縱使你有千般不願,萬般不肯,為父也隻能将你嫁給右相。鎮遠侯府隻能有一人嫁與二皇子,那隻能是你的嫡姐。你别怪為父棒打鴛鴦,隻是這南夏皇後之位,又豈能由一個庶女坐上去呢,這會讓天下人诟病。”
晏甯震驚地睜圓雙眸,腦中飛速回想着那段曆史。
曆史上鎮遠侯府确将庶女嫁與裴宗祁,但是二皇子的皇妃甚至侍妾并非出自鎮遠侯府。
史記中記載鎮遠侯嫁庶女後,雖然面上一直都是支持太子黨,作為老臣鼎力支持裴宗祁變法,卻在裴宗祁被揭發通敵之時,讓此庶女提供了通國罪證,緻裴宗祁于死地,給了太子黨緻命一擊。
鎮遠侯府也是因太子倒台,二皇子登基逐漸不得重用才漸漸沒落。
究竟是史書記載有誤,還是眼前之人本就是狼子野心,朝秦暮楚之輩。
晏甯緩緩俯下身,趴跪在靈位前,開口道“甯兒知父親良苦用心。心下絕無怨言。”
晏甯感到身前的鎮遠侯緩緩轉身,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她不敢擡頭,那兩柱陰冷的視線讓她的脊背發涼。
半晌,頭頂陰恻恻的聲音傳來“若是你乖乖聽話,邱姨娘自然會在府上頤養天年。”
晏甯驚得一身冷汗,若是按照曆史進程,後面鎮遠侯會不會用邱姨娘加以脅迫自己去揭發裴宗祁通敵。
既如此,裴宗祁通敵之事究竟是真的,還是有人蓄意陷害也未可知了。
晏甯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房中,此刻她才在這陌生的波谲雲詭的朝代,感到真正的恐懼。
時間如房檐獸口中滴落的雨珠,随着梅雨季節稍縱即逝。
一晃旬餘,晃到了裴家迎親的日子。
原本冷清的侯府也熱鬧起來,到處挂滿了紅燈紅綢,連下人們的衣裳也換了紅色的,連帶着晏甯的小屋來的人也多了些,平添了許多熱鬧。
丞相娶妻,侯府嫁女,這樣的喜事放在整個盛京都是頂大的事。定遠侯雖是嫁庶女,卻依然準備了十足十的嫁妝,晏甯的嫁妝雖未紅妝千裡,卻也跟在迎親隊伍後面,讓全城未出閣的姑娘豔羨。
日光憙微,天公似也知盛京有這喜事,一連半月的陰雨天卻在迎親這日放了晴,似乎是在為這喜事增添祥瑞。
鎮遠侯府外觀禮的百姓見到迎親隊伍,更是将侯府層層圍住,想看一看新娘子,沾沾喜氣,一時間盛京好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