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帶走了那塊畫闆,離開房間時卻依舊沒有穿鞋。
江月坐起身子來,看着放在自己拖鞋旁邊七扭八歪的男士拖鞋。
最終是同情心泛濫,站在了二樓陽台開外的幾米。
天氣預報播報今天是個黃色大風預警,陽台的玻璃門被風吹得合不上,依舊是白色的窗簾被風吹得揚起。
她一步一步靠近,場景在腦海中愈發的熟悉,在白色的窗簾飛揚之中,耳邊傳來一陣聲音,分不清是哭聲還是笑聲,她恍惚又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卻不像餘寂。
是的,餘寂沒有那麼矮小。
她再度晃了晃腦袋,場景回到了現在,餘寂坐在陽台的地上抱作一團,面前放着自己的那幅畫,他在哭。
為什麼要哭?江月的腳步停住,因為自己?還是因為那幅畫?
可那隻是一幅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大海。
江月畫到最後已經是後半夜,起了閑心在畫闆的右下角寫下歪歪扭扭的幾個字:
小魚作。
他的哭聲帶着克制,卻又難以抑制得住,斷斷續續又哼哼唧唧。
哭成這樣悲慘又好笑,要是平時自己是要笑他的,可是今天不同,她隻感到了對他的抱歉。
她想,他是需要自己的安慰的。
希望自己可以堅定地走向他,幫他擦去眼淚,抱抱他說:
沒事的。說吧,我對你特别特别特别感興趣,你的一切我都想聽。
然後就可以一直等待着對方将想說的話都說出了。
可天是不會遂人願的,江月最終還是在那道敞開的玻璃門前停下,輕輕地将手中的拖鞋放下擺好。
不聲不響地離開了。
...對不起,很多東西不是知道對方想要,就應該給的。
她不該不考慮後果地給予希望,再親手摧毀,如果說注定要讓餘寂感到傷心的話,那就傷心吧。
早傷心...晚就不會傷心了。
可是她可能想錯了,早傷心的話,晚也會傷心,就等同于一天到晚都在傷心,就等同于一直都在傷心。
那餘寂就不會有開心的時候了。
江月自認為自己其實不算太唯唯諾諾的人,雖然會優先設想好結局,但要是真的遇到合适的,也不會退縮。
問題就是這麼多年沒有遇到過合适的。
再者談戀愛再分手的結局能壞到哪裡去,這個世界上分手的人那麼多,先談再說,分手就分手呗。
可她隻能說餘寂的運氣真的很不好,或者說是他們相遇的時機不巧。
如果是在來這個鎮子的任何一天相遇,不管是在大學裡,還是在工作時,餘寂那樣堅持又孜孜不倦性格的人,他們或許真的會有機會成為一對戀人。
但是,隻有從現在起不行。
她不可能逃脫的了那個家,也不可能違背她父親已經做好的決定。
所以,他們的關系隻能止步于這道門前。
在江月背影消失在房間裡的那刻,餘寂也側頭去看向那個方向,視線卻連她最後的衣角也沒能捉住。
從對方踏進這個房間看向自己的第一秒,餘寂就知道她來了。
他當時就在想,她會不會走過來。
哦,她不會。
一如既往的不會。
躲起來再逃跑是她一貫的做法。
畫闆上的那片藍色漸漸模糊...我好累啊,真的好累啊。
秦聽不是這方面的專家嗎?給自己瓶失憶藥,要是能一了百了地也能全部忘記就好了。
可是視線之内的藍色大海又讓他再次模糊了眼睛,特别是落名那裡,哪有人簽名會這麼醜的?
他笑中帶哭,好像還真就這麼醜,自己好像也做不到能舍得地将這段記憶遺忘割舍。
這早就成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了。
他被自己的想法弄得無可奈何,想就地躺下,又被陽光給刺痛得睜不開眼。
難道是想把自己的眼淚給蒸發掉嗎?
他提起畫闆,心中帶着點氣,還有點傷心。
轉身要走,看到了放在拖鞋旁的一袋濕紙巾。
餘寂:她還關心我,她好愛我。
論戀愛腦是怎麼養成的,就是這麼養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