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玜錯開眼,默了良久,才冷着聲線:“坐下,吃飯。”
慈粼眼底一亮,坐在了他對面,“好。”
見狀,殿外的下人立馬傳了膳。
賀玜冷着臉,将那些傳上來的藥膳湯都推至她面前,“吃完。”
接連幾日的大補藥膳已經吃得她想吐,可一想到賀玜那張陰晴不定的臉,她隻能壓下胃裡的翻騰,悶聲吃了起來。
吃到一半,她莫名想起了小宮女的話,想着趁熱打鐵一番:
“那個,我吃了…你能将這腳鍊給我松開嗎?挺沉的,你瞧,我腳都勒紅了。”
慈粼扯起裙擺,露出那截腳踝,圈圈锢痕印在白皙肌膚上格外顯眼。
水靈的眼眸帶着幾分撒嬌讨好的意味。
許是這句不常見的撒嬌讓賀玜盯了好半響,盯到慈粼都快裝不下去時,如所料般聽到一句輕蔑冷笑。
……
慈粼松下裙擺,垂頭吃飯。
她早就說過撒嬌服軟這套對賀玜不管用,現在好了,還給自己整得怪尴尬。
賀玜沒有理會她一句,隻是一碗接着一碗藥膳不容拒絕地推到她面前,好像在看她究竟能裝到幾時。
慈粼越吃心裡越不得勁,剛起身,想掀桌子走人時,胃裡猛然一攣,壓不住的惡心,一股腦地往外吐去。
她虛弱地彎着腰,一手不穩地撐在男人腿上,一手捂着胃處。
待她反應過來,才發現對面人沒有避開,被吐了一身。
男人極冷地坐着,将虛扶的手撤回,墨瞳裡一絲波痕都沒。寂了許久,他才開口:
“慈粼,你是故意的。”
慈粼嘴裡發苦,笑容更苦,連忙解釋道:“真,真不是的,賀玜,你聽我...”
男人哪裡還肯聽她半句,起身出了門,連個影兒都沒有留給她。
......
這下好了,湯都喝了,人還給得罪了。
門外的小宮女進來收拾殘局,一臉的震驚。她先是扶起慈粼,給她換了身衣服,又将她扶去榻上,臨了之餘,忍不住問:
“小姐,您真的有好好與陛下商量嗎?就算陛下沒應許,您也可以另找時機同他再商量...此等做法,實有些不妥當的。”
躺在床上的慈粼無力望天,無聲閉眼。
她真的就是一時起急了,沒忍住...
全吐出來後,胃裡難得舒服不少,讓慈粼睡了個好覺。待到她昏沉醒來,已是第二日午時。
她如往常下床,卻感受到腳間一輕,沒有了嘩嘩作響的鍊子聲。
!
她掀開被子一看,腳鍊解開了?
“嚯。”慈粼輕輕一躍,旋轉起身,臉上終于有了笑容。
她轉到銅鏡前,擺了擺衣裙,心情大好,想将昨日那個小宮女喚來,可門外卻站着兩名陌生面孔的宮女。
“你們是?”
阿如恭敬道:“回小姐,奴婢們是陛下新調來伺候小姐起居的。”
慈粼瞥了眼院子裡增加了不少宮女與奴才,“之前的宮女呢?”
“陛下說,她不适合待在小姐身邊,調回尚服監了。”
聽到那小丫頭無事,慈粼松下擔心,右腳剛踏出門檻,那名叫阿如的宮女便攔在她面前:
“陛下下令,您不準出去。”
慈粼一愣,果然,就說賀玜沒有這麼好心解開她的禁足。
沒了腳鍊還有一院子的看守宮女,虧她以為賀玜這麼好心了呢!
她無奈在窗邊坐了一個下午。
直到第三日,殿中的人坐不住了,她換了一身簡素的衣裳。
阿如端着晚膳走進來時,見慈粼的行頭,警惕起來:“慈小姐是要出去嗎?”
慈粼嗯了聲,自己坐在銅鏡前将垂落的青絲統統挽成馬尾髻。
阿如放下手中的碟子,招來幾名宮女圍在慈粼身後:
“陛下吩咐過,您不得出去。”
慈粼手中動作未停,頭也不擡的道:“我不出皇宮,就在宮裡轉轉。”
“那也不行。沒有陛下的準許,若是您擅自出去了,陛下會降怒于我們的。”
慈粼手一頓,将原本拿起的帷帽又放下,對她們道:
“那你們去禀報一聲,就說我有事要找他,請他過來一趟,可成?”
阿如低頭,“慈小姐稍等片刻。”
退出去的宮女在離正殿有段距離後,停下了腳步。
年長一些的宮女一把拉住往前走的小丫頭,“站住。”
“阿如姐。”
阿如道:“你傻了是不是?此時正是晚膳之際,陛下正與溫貴妃用膳。若是此時去報,驚怒了溫貴妃,才是真的沒好果子吃!”
幾個宮女乖乖站住腳步,有些猶豫:
“姐姐,可是殿裡那位主子怎麼辦?”
阿如嗤笑一聲:“她算什麼主子,得罪了溫貴妃,你以為裡面那個能保你不成?别看陛下對她是有幾分特殊,那也不過株從外面帶回來的可憐野花罷了,待陛下的新鮮勁一過,真正做主的還是長甯殿的那位!”
随後阿如帶着她們在柴房歇了一陣子,才去敲正殿的門:
“慈小姐,長甯殿的守衛說陛下現下無空過來。”
裡面沒有回話,阿如又道:“不如小姐今日先歇息,待明日奴婢再禀一回。”
接二連三次,慈粼都沒有見到賀玜,聽到的話術也都是一樣的朝事繁忙四個字。
她極力壓制眉間升起的冷意,如果不是賀玜不想見她,就是她們在陽奉陰違。
良久,殿内才傳出一聲:“知道了。”
而在一日的午後,那抹身影躍出窗外,朝着樹影重重的外牆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