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寂的寺廟後山,借着微弱的月光,男人頹廢地坐在碑墓前。一手勾晃着酒壺,一手攥着幾株泛光的花朵。
他将頭沉沉靠在石碑上,暗色衣擺肆意鋪蓋滿台。
好似男人與長眠之人曾是極為親密的關系,不懼荒涼夜色,貪婪擁它入懷,訴說無盡心事。
不知就這樣相顧無言多久,男人飲盡最後一口酒,沉重又無奈的歎息一聲:“唉。”
沒有以往的陰戾,也沒有半分冷冽模樣。像是在語重心長的告訴她什麼,又像是答應了她一貫撒嬌的要求。
“都說了,你這膽小又心軟的性格,注定要吃教訓。”
男人垂下眼睑,嘴角扯出一抹自嘲又無奈的笑:“怪我,也怪我。”
他喃喃歎氣,竟低聲笑出了聲,在這空蕩荒山間,裹挾着骨子裡的不羁,暴露無餘。
笑聲越來越大,從最初那溫和模樣到肆意猖狂的瘋态,如無人教管的放縱。
男人癫狂發指地天旋地轉,跪撲在碑墓前,将那張極力轉變乖巧的臉龐貼在石碑上,伸手似摸人臉,眉眼帶着小心翼翼:
“喜歡我送你的禮物嗎?”
他探手,将圓球的頭顱緩緩拿上供台,立于遍處鮮花中,灰白猙獰,連帶着周遭一切鮮豔的花朵都變得詭異陰森起來。
“阿蘭不急,還有一個,也會親自來給你賠罪。”
男人眼裡升起陰狠,仿佛已經預想好彼時痛快人心的畫面,他笑道:
“阿蘭不是最喜歡花燈了嗎?屆時我給阿蘭修座更大的墓園,将他們的頭顱做成一對镂空燈籠,就挂在石門口,讓他們永世不朽地為阿蘭照明,照着那漆黑寂寞的黃泉路。”
霎時,一陣巨大的陰風而起,卷席着兩側遮天的樹枝,簌簌風聲像是在訴說着什麼,吹掀了一地的月季。
魏梵眉眼一彎,擡手按住散落的月季,寵溺一笑,将它們有條不絮地拾好:
“瞧你,又心軟了不是。”
聽到這句低寵,陰風似慢慢變小,像一隻纖細柔荑撫過男人臉龐,揚起他長發。
男人的陰戾頓時消失無蹤,長發似被調皮女子玩弄,時而垂落胸前,時而如柳枝輕飛,模糊了人的視線。
他無奈一笑,伸手制止那被風吹亂的頭發。
旋而,風很輕很輕,無痕離去。
視野前,依舊是立于冗默山間的冰涼墓碑,男人神色不動,将月季圍了滿圈,開始修剪起兩側的野草。
輪廓平靜,舉止自然,不被外界紛擾,沉浸在一切美好回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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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幾日,不見魏梵影子,閣中平靜不少。
沒有任務的時候,待在廟中的山上,聽聽雨看看鳥,倒也别有一番風景。
而此刻,僻靜的山間,女子簡衣靠在樹上,透出幾分肆意來。
女子眉眼如黛,雙瞳剪水,望着遙遠的山際出了神。
山間,不遠處,三名女子躊躇不前,相互推辭:“還是你去,你去請示慈粼大人。”
一名少女膽怯後退兩步:“我們會不會吵着大人歇息啊?大人要是生氣了怎麼辦?”
隻見三名中相對成熟一點的少女被她們推舉出來,“今日要下山采買,沒有手令如何出得了山門……平日閣中就數慈粼大人脾氣好,她定是不會生氣的。”
慈粼眺望遠方,雙耳将幾名女子的話語聽去,不顯神色。
直到幾人推搡許久,慈粼不耐皺眉,冷着嗓音瞥了幾人一眼:“何事?”
三名少女作閣中打扮,束着馬尾,稚嫩的臉上水靈的眸子透着害怕,腰間匕首系青色挂穗,看樣子是今年閣中新入弟子。
前來打擾的三名少女聞言,紛紛跪在樹下,低頭回着:
“慈粼大人,我們是今年新入的弟子。今日是下山采買的日子,管事說閣主不在,孟大人在閉關,王大人也不在閣中,不得已,前來打攪大人清淨...”
閣主整日神龍見首不見尾,很難尋其蹤迹。
剩下兩位元級長老,一位是孟迢。傳言是閣主内傳弟子,天賦異禀,一手奇毒已有青出于藍勝于藍。
另一位元級殺手,王休。身高魁梧,手中一把大刀嗜血無度,是閣中專用來清理逃之天涯海角的亡命。
兩位長老性子古怪,門中弟子皆不敢開口打攪,唯有眼前這位慈粼大人是唯一算好相處之人。
面目清秀,雖清冷不易接近,但比起他們,已經算是和善。
慈粼側目,掃過地下三名如花似玉的少女,想來她第一次下山采買時場景,應是比她們還要激動幾分。
平常的訓練使她們不能輕易下山,故而山下的風景和每次出任務的機會,她都無比珍惜。
“去吧。”她閉目,緩緩道。
一枚手令飄至她們眼前,少女們驚愕幾秒,随後激動的道謝。
就在慈粼以為山間回歸甯靜時,那幾名女子的聲音又小聲,帶着疑惑傳起:
“可我聽其他下山的姐姐說,都會有人帶領下山,因為--下山之路機關重重,還有迷林!我們無人引路,會不會死在路上啊?”
“要不去問問管事,可管事姐姐早上說讓我們别再去煩她了。”
“這...”
少女們通往下山的腳步一頓,手裡雖有了令牌,卻依舊不敢下山。
幾人猶豫間,見一修長窈窕身姿從樹間而來,身姿曼妙,如楊柳輕舞,步履翩扇,纖腰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