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河邊窸窣一陣輕淩碰撞之聲,像是兵刃交鋒,很快,随風而止,河面隻落了星點草雜,靜谧無比。
河中宮殿,窗微開,河岸依舊是一排屹立的軍隊。
“娘娘,您忘了?今日殿下大婚。”
佳清王後手一頓,視線落在一個個面生卻又和善的士兵臉上,将窗合上。
換人了。
老嬷嬷攙扶着她,坐在床邊,昏暗的光線阻隔外面的陽光和事物,呼吸間僅剩那抹久遠的香味。
挺立的身姿此刻微垂,雙手靜靜交錯于膝間,雍容面上一雙凹陷的杏眸,染上霧蒙蒙的渾濁。阿舒嬷嬷同坐在一旁,替安靜沉息的娘娘細心攏着幹枯的碎發,眼裡不禁無聲落了淚。
莫約坐了有半刻鐘,老嬷嬷開口勸道:“娘娘,歇息一會吧。”
如往常一般,過了今晚,便會一切都好起來。
憔悴容顔重重一息,嬷嬷便明白,小心着将人扶躺在床上。
待床上人睡後,年邁消瘦的嬷嬷行至燭火旁,定了許久,打開香爐,滅了那抹香味來源,守在了榻前,靜等黃昏降臨。
“娘娘,睡個好覺吧。”老嬷嬷趴在老舊的梨花矮榻前,伸出枯瘦的手,輕輕拍着被褥,低喃哄道。
床上之人隻恍惚迷沉間,聞不到那抹熟悉的味道,佳清知曉,該是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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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朦胧,繁華如錦的王宮大殿,紅綢帷幔高挂,鼓樂喧天,大殿上衆官賀喜。
公冶明一身大紅婚服,腰間金絲紋帶,束發以嵌碧金冠,修長身姿如臨風青竹,容貌如玉,整個人溫和又高貴。
對面是一身如火的慈粼,外罩绯紅鲛紗,泛起流光之彩。流蘇蓋巾随着她步子,輕輕搖晃,依稀可見她绛紅口脂,宛如步步生蓮的仙子。
她的視線不離高位上的公冶順侯,隻有在同對面人對拜之際,才将那金貴身姿的男人納入眼中。
沒有人會将這樣一副矜貴面孔的公冶明聯想在一刻鐘後,那個殺人造反的皇子身上。
随後,她在衆人賀呼中,被宮女帶至婚殿,遠離了正殿上的喧嚣。
她跟在宮女身後,透過墜晃的流蘇,觀察着四周情況,此刻正殿上,她的人已經在宴席的酒中下了藥,魚樂也在會合宮外接應之人,屆時,公冶明定會有所行動。
慈粼微眯,不管公冶明他要造反也好,弑君也罷,公冶順侯的人頭必須得落在她手裡才行。
床上的慈粼将蓋巾一掀,正欲起身,一把長劍落來,架在她的脖子上。
她身形一怔,摸上袖中匕首,“何人?”
早已埋伏在殿中的女人從她身後顯出,一雙妖媚眸子盯着她瞧。
慈粼才發現她身上穿着和她一樣的婚服,容貌身段所看無差。
她将陌生女子掃量一眼,“你是誰?”
“我?當然是景和公主啊。”紅衣女子咯咯一笑,随後假扮她的模樣,垂下嘴角,也高冷起來,“來人,将她綁了,帶去王上那裡。”
她一聽公冶順侯的名字,将袖中的刀收了起來,不掙紮了。
隻是,公冶順侯不是在大殿麼?為何會派人假裝她的模樣?她恍笑,看來,公冶順侯也想趁着今晚,殺了自己的兒子。
真是...父子連心。
慈粼被黑布蓋住了眼睛,被幾名暗衛從後門帶走。
一路安靜無聲,她猜想,殿上的公冶順侯定是假扮的,此刻,那些個同僚們,定是入了公冶順侯的圈套。
正殿上,在歌舞奏樂間,隻見随樂起動的舞女在衆人不備時,已隻身朝着高位上的人去了,一把軟劍從腰間抽出,直逼公冶順侯。
衆人反應過來時,公冶順侯已經被取了頭顱,在身體倒地後,臉上的假皮随之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