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慈粼的視線探去他神情,他才垂眸掩下眼底的郁傷,蜷攥着指尖,靜息,無力喃道:
“逃走麼?”
他何嘗不想回到天齊,回到他的國家,去陵墓看看母妃,去問問那人為何不肯接他回家?任由他家書千封,石沉大海。
可是,他終記住母妃的話,不做棄國叛逃的逆臣。
沒有那人的開口,他哪有可以正大光明回去的理由。
少年的情緒在夜幕之下,如石間亂生的雜草,瘋狂又孤獨着。
有那麼一刻,在慈粼心尖拂過。
“你的父皇對你如此行徑,你還管他什麼兩國的和平。我若是你,便随着這暗道逃出去,過那逍遙自在的日子。背着這皇室虛名,自縛自苦,當真是蠢。”
她嗤笑一聲,聳肩道。
賀玜想活嗎?無疑是想活的,這條暗道便是最好的證據。可此人猶豫反複,亦或者背負了死人的遺命,自甘困于這裡。
賀玜未反駁,隻認真盯着她瞧,似将她看了個仔細:“我見你也并非表面的無情,為何會幹殺人的勾當?”
她瞬間變了臉,此人還是低眉挨打時看着順眼。将少年的傷口包紮好,她結束話題,起身:“問題問完了,走吧。”
在慈粼起身之際,手忽然被少年扣住,霸道地将她拉近。
隻見他直起身子,黯然落寞的眸子轉動在慈粼的面孔上,許久,才啞着嗓音開口:
“姐姐,你問了我這麼多問題,我能問姐姐一個麼?”
慈粼不喜歡姐姐這個稱呼,他們的關系隻會停留在表面的“兄妹”上,她想強行松開賀玜那道不重的禁锢,隻聽他又道:
“我剛剛回答的那麼真誠,你卻不肯應我一個。也是,我生來便比旁人要差,受如此不公也是應該。”
隻見他緩緩松開了她的手腕,垂落着眉眼,細長的睫毛遮蓋住濃重的陰郁。
......
她一時啞言,半響才發問道:“你要問什麼?不該問的最好不...”
“姐姐叫什麼?”他掀眸。
慈粼一怔,顯然是沒有想到,他問的是她的名字。
“名字也是不該問的問題麼?”
見她不答,賀玜認真詢問道,睫毛沒有再垂下,而是将那雙靈墨的眸子顯露出來,直直地視着她。
那一刻,慈粼覺得,像極了...她曾經撿到的一條小野狗。
跟她要獎勵時,一樣。
隻不過,後來--
小野狗被她殺了,就再也沒見過這樣靈動的眸子了。
“慈粼。”
她緩緩吐着二字,盯着他轉動的墨瞳,好似哪天他若是敢将她的名字透露給旁人一點,她便會如當時殺小野狗那般,殺了他。
可賀玜似沒看到她眼裡的殺氣般,隻抿嘴一笑,站起身來,對她說道:“慈粼,走吧。”
慈粼昂首,挺好,日後倒是給了她個殺人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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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玜帶着慈粼從暗道回來,慈粼頓下腳步,掃過整齊的屋子,“你屋子裡有人?”
賀玜道:“宜生。我的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