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時有陰霾,但而後的幾日也都大體算得上順利。
于蕭瑾而言最驚喜的便是嶺南傳了信說太子生還。雖說信上再沒了更詳盡的筆墨,但人活着總歸要勝過一切,隻要性命還在世那往後的諸般事宜便都多了轉圜的餘地。
此外,皇帝本人自從救回以後似乎再沒了自己掌管朝局的欲望,現下監國之人被換作了蕭鼎桓。據他所言,是在城外的一處破敗茅屋之中尋得當朝天子,其間細節因涉及聖威而不好細說,蕭瑾也深知這個道理而并沒有接着往下追問。
而涉及裴譽亭養傷的一應事宜她往往都得親自盯着才能放心,加之他身上底子本就不弱,也在一日一日地痊愈。
眨眼間便快要入冬,也就要到了燃起爐火的日子來,劈裡啪啦的木炭在銅鐵之中發出輕輕的爆鳴聲,像城外村落中缥缈的金鑼打更。
然而好景并不長,才将将安定沒幾日卻似乎又要開了疊起的變故來。
一日午後赫遠來報,先前跟随秦王所派援兵之人舉止稍顯怪異,而後已經探查便發現他們皆以并非其人。并非其人便指的是雖音容笑貌不變,但其行事的風格與動作卻與原先之人有所出入。這出入也并不十分大,因着他向來細緻的緣故才能暴露其間,一發覺此事他便立刻制住了那幾人來以防止此事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摸索着手中的筆杆,蕭瑾陷入了沉思。
也就是說,當時派了這些人去跟随援兵,他們身份存疑,則帶回來的消息也存疑。他們都異口同聲地說那成萬的援兵在一夜之間失了蹤迹,那這傳回府上的消息便是假的。
難怪這成萬的援兵尋不到蹤迹,原來這消息在源頭上便已經是大錯特錯。
這一點線索的開解即刻便引來了更多的問題,真正的援兵究竟去了何處,這些假裝他們的人又是從何而來。
“是屬下的失職,我們的人裡面有内奸。”赫遠跪地請罪。
扶了他起身以後,蕭瑾道:“不是你的問題,是背後的那人本就如此打算,也幸好你發現得早。”
“他們現下在何處?”
“已被屬下關了起來派人看守。”
事關重大,蕭瑾連忙乘了車去往其被押一處,這一處也算是經了精挑細選而十分隐蔽,并不顯眼。把守之人見了主子連忙行禮開門,隻是步入房中之後其間之人卻都是躺倒在地。
連忙開了鐵栅欄探查現狀,很快便得了結論是服毒自盡。
舌側藏有小巧的毒囊,毒囊一破便可封喉。
這是……
“玉門十八劍。”赫遠将她心中所想精确地托出。
這服毒自盡的方式卻和玉門十八劍一般無二。
用鞋尖一頂其間的某具屍體,隻聽得很輕微的一聲響,仿佛兩物斷裂一般,蹲下身來借着一旁人遞過的燈火細細查看,隻見這屍體後腦掉出的正是那日在皇帝寝宮之中拾到的皮繩。
即刻用上了和那日一般的法子,蕭瑾伸了手去晃這屍體而尋到了其下颌處的那一道細線,很快便尋了口子能将整整一張人皮面具揭下。
迸濺的血霎時染紅了她的裙擺和鞋靴,赫遠循着她一樣的法子而将其餘的幾人之面悉數剝下。
“這繩子是藏在發間而用于調整耳邊皮質松緊的,一将這皮繩抖開後便能很容易地解下其面上的僞裝。這種人皮面具之所以逼真是因為在易容之前已經剝去了被易容者本身的一層表皮,而用于在新的面皮之下重塑骨相的材質也極其考究,乃是以人骨研磨成粉後再行捏造。”
“易容之後還得有一段恢複的日子才能最終實現被身邊之人看不出破綻的樣子,這期限少則十天半月,長的話也有三月之餘都未能成功的。”赫遠觀其現狀細細回想着。
“先前在皮沙之時屬下先行回京,路上在一間客棧聽聞此等秘術,這是傳說中的皮沙易容術,據說這秘術失傳已久,沒想到竟能在長安見到。”
又是皮沙國。
那便更與那幕後之人脫不了幹系了。
可若要模仿一個人僅憑着容貌相像還完全不夠,還須使得言行與原主保持一緻才行,既然這些人能潛伏如此之久想必早已對原主了解和觀察不少。事已至此,顯然這幕後之人對他們已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和了解。
他們在明而那人在暗,尋不到蹤迹的陰謀最是讓人恐慌,目下隻能趕快将其餘之人再行排查,以免後續因着内奸的混入而洩露出去更大的消息。
此番損失不小,唯一的收獲隻是得知了這人對她了解極深,甚至能看得清她的一舉一動。
皮沙秘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