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後來好像便聞不出來了,大抵是太常見面的緣故而對這氣息過于熟悉,熟悉到了一個理所當然的地步。
昏黃的燭光投射在臉上,周遭安靜得仿佛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夜晚。
不會有事的。
絕不會有事。
三日隻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雖這般想着,但心下總憂惴,一夜不得眠。
當日的刺客并未傷到皇帝,其幕後之人在翌日一早便已然被捉拿在了獄中。蕭瑾眼底積聚着一片烏青而坐在椅上聽着赫遠所報,面上的憂色卻是愈發深重。
蕭炬昨夜在危機關頭帶着禁軍殺入,将那犯上作亂的賊兵一網打盡,其間領頭之人正是裴長華。
細細一想,這也着實打得一手好牌。
讓裴長華領頭行刺,若是得手了那蕭炬便是現下唯一的皇位繼承者;若是不成,一旦謀反一罪落下便是逃不了誅九族,裴譽亭也逃不過這劫。
但這事似乎還能接着往下聯想到城西的匪徒身上。
若是他們認定匪徒和裴譽亭一夥,如今裴長華又被落實了行刺皇帝,那裴氏一族的造反便是闆上釘釘的事,屆時蕭炬要把即将嫁入裴家婦的她也歸入亂賊之中她也免不過這一難。
裴譽亭是将她與裴家聯系在一起的紐帶,當務之急是要先脫去他的嫌疑才是。
“瑾兒”,一旁的蕭鼎桓開了口,“皇叔說句不好聽的,目前隻要舍去裴家你這公主府便暫且牽連不到。”
“裴譽亭如今傷重垂危,能不能救活也未可知,若是你趁這個關頭将他這一命獻出去以表忠心……”
“不可。”他話還沒說完便被蕭瑾打斷得幹脆,“他是為了救我才受此重傷的,豈有恩将仇報的道理?況且裴長華謀反一事或許背後定然還有什麼隐情,隻要能将蕭炬的陰謀破除我們便也不用在此處擔驚受怕。”
見她态度堅決,他便也沒再堅持,歎了口氣,“這可是目前能保你府上平安的最好法子,既然如此也隻好另尋他法了。”
他法……
自蕭鼎桓走後她定定在屋中坐了許久,最後也隻得出一個從蕭炬那處尋了破綻來的路子。将将欲喚人備車前往禦花園去,暮桃報門外有兩人求見。
“那人自稱是裴府的老管家……”
“快請進來。”聽得與他相關,蕭瑾連忙喚人添了茶水,隻是一見蕭瑾這老者卻是當即“撲通”一聲雙膝跪地道:“請公主務必救大人一命。”
原本便不打算置身事外,她連忙道:“快快請起,此事牽扯甚廣,還需從長計議才是。”
那老管家長跪不起的同時眼中又隐約閃着淚花:“先前公主與大人之間誤會皆是老奴自作主張,公主切莫誤會大人的一片真心啊。”
未等蕭瑾開口他便接着往下說道:“大人向來不曾親自料理府上人情贈答的相關之事,而此間的一應事宜素來都是由老奴經手。老奴早便察覺出大人對您有意,隻是……隻是當時大人又和瑞安公主有婚約在身,何況家主事先又有遺言說讓大人務必要娶了嫡出的公主而當上驸馬……”
此間“嫡出”一詞似乎是有些冒犯,真正嫡出的公主當隻有蕭瑾一人,但彼時高氏居于後位而蕭玥又頗得恩寵,同她成親自是要更符合裴譽亭其父的遺言。
“老奴在裴府收到的諸禮之中發現了公主的那份,公主所贈的盤香之中附有贈言,老奴那時便擔心大人因心悅公主而置家主遺言于不顧,便自作主張直接将公主之禮封存在了庫中。”
“自公主離京後大人便是常常借酒消愁,後來一聽聞公主關外遇險的消息大人更是即刻跨馬西行,當是因得大人這一走,府上還得了聖人問罪。”
“如若不是老奴從中作梗,想必公主和大人……”
真相竟是這般。
“大人連官位和聖人問責都不顧便要前往西戎,還望公主顧念此間情誼而救大人一命啊!”
萬千心緒還未來得及在胸中翻起便又有一人前來求見,趙通入了門後也是拱手欲要求蕭瑾搭救裴譽亭。
事先得他許諾會留趙達一命,若是他先隕了命便是無人可再兌此承諾,而他冒着天大的風險派兵前往嶺南一事也算作一陣白忙。
“還望公主顧念大人的一片真情而救大人一命!”如此想着,他口中之言竟是與身旁的老者如出一轍。
一片真情……
對這四字仍有些迷茫,她開了口問道:“何以見得呢?”
愣了一瞬,趙通趕忙回想着要組織措辭,将裴譽亭前往别處尋援兵,自己獨守城中自作主張救下蕭玥而事後才發現他真正想救之人蕭瑾一事悉數交代,又補充以他在知曉她身處險情之時二話不說提刀上陣,尋人未果但重傷一事。
“那日我派人跟着,是大人引去了煙蘭軍中的注意公主才能被人順利救走,而大人重傷醒後得了消息便第一時間趕去浩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