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陽光穿透門縫後如無數鋒利的針尖,紮得她瞳孔猛然收縮,睜不開眼。
雙眼雖無法睜開,但她的身子卻情不自禁地向那道光亮艱難地靠去。
每日靠着馊爛的食物果腹而又缺少供水,她也早已記不清自己是何時開始額頭滾燙的。
這些天以來她隻感受到身上一陣冷一陣熱,總迷迷糊糊的卻又睡不安穩。
她越發地感到全身無力。
聽得在離了自己不遠之處新關一人,她張了張嘴,幹澀的喉嚨卻絲毫發不出别的聲響。
努力撐起雙耳,她聽得這新來的這人是個手腳利索之人。
正如她所料,這人也誠然反應敏捷,很快便聽出屋中還有另一道極為輕淺的呼吸。
“你是誰?”這聲音聽起來是個年輕人,語氣中雖略有提防之意卻更多的是好奇。
竭力提了氣息後蕭瑾動了動身子,此時腦中的意識也大抵殘存着幾分清醒,聽明白這句西戎話,面對這發問她也沒什麼可隐瞞的,便也欲如實用西戎話回答。
“我是……”
聲音越來越低,以至于這句還沒說完便從中間斷去。
“漢人公主?”那人認出了這道嗓音,隻是在驚訝之餘還不忘改說漢話。
“你在這呆了多久了?”
“喂?”
沒有回答。
他用手掌使勁拍着将兩人阻隔開來的牆壁,“你還好嗎?”
“嗯……”
許久才傳來了一聲極為微弱的應答。
聽着聲音想必隔壁之人已然是虛弱地快要到了無法支撐的地步,他連忙在身上摸索了一圈道:“我這有水和吃的,你先拿去墊墊肚子。”
“你把手往這邊的欄杆伸些,我拿給你。”
聽着這聲音,蕭瑾咬牙拖着自己酸痛的身子,竭力擡起胳膊往欄杆外身去,很快便感受到了手邊水袋和肉幹的觸感。
喉中經清涼的液體潤過後稍吃了兩口,靠着牆壁許久,她身上漸漸回來了些精神,隻是說話仍是顯得有氣無力。
“多謝。”
“這可是我省給自己這幾日的口糧。”這人話語中顯露出對自己囊中食物的不舍。
半晌,他又加了一句:“聽聲音你都快不行了,我也沒鐵石心腸到見死不救的地步。”
對面仍舊沒有回話聲,他隻得自顧自地說着許多話以消磨些時間。
“叫我莫提就好。”
“這牢裡其實也沒那麼吓人,隻不過是光線差了些而已。”
……
對面一直沒有回應,說多了也是無趣,莫提隻得讪讪閉了口。
蕭瑾的頭疼欲裂之感在不知迷迷糊糊睡了多久之後才将将有所好轉,隻覺耳邊一直聽着有人說話,竟顯得這地方多了幾分人氣來。
醒來之後她已是能斷斷續續說出了話來,再次向這人道了謝以後便企望能從他口中得出些什麼。
“你是為何被關在此處?”
“我嘛……”
“自然是因為觸怒了大将軍。”
“不過我也不是第一次惹惱他了,他遲早得放我出去。”
出去……
這個字眼清晰地砸在了蕭瑾心口。
聽這人口氣不小,她猜着這隔壁莫提定然身份不凡。
“你是什麼人?”
莫提能明顯從隔壁傳來的聲音中聽出這漢人公主的虛弱,但窺其話語,卻能感受出些鎮定自若的意味。
思考了一瞬,想着這樣一個柔弱女子全然沒有提防的必要,他很快便大大方方開了口。
“我父親是塞亞仁。”
“原來是小将軍。”
話一出口蕭瑾便反應了過來,“應該是小王子。”
怪不得被關在此處後能被放出去。
聽着隔壁陷入沉默,他又重新接過了話頭。
“你先前一開口我便認出來你是漢家的公主了。”
“我在之前的宴席上聽過你的聲音,也記得你的模樣。”
的确是中原來的美人。
“我父王欲要将你換取大盛的西境三城,隻要我西戎的士兵接手一西境三城,定然會如約派人護送你平安回到長安。”
原來是這樣。
蕭瑾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西境三城乃邊塞要地,定然不會輕易被用來換取她一個落魄公主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