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大盛舍不得西境三城呢?”
“那我們也隻好殺了你啰。”
隔壁傳來了久久的沉默。
其實這話剛一說出口莫提便有些後悔,本來在這暗無天日的牢獄之中度日已是萬分的艱難,他又何必拿了這話去驚吓于她。
一個女子孤身遠嫁萬裡之外,婚典剛成便遇到宮變而被人殺了丈夫變成了階下之囚。
着實可憐。
但抛開别的不談,先前的那老西戎王着實是愈發昏聩,而草原上又自古便有着強者為王的傳統,他自然是萬分支持父親取而代之的。
隻是既已登上了王位卻還不放過一個柔弱女子,想要将其當作兩國邦交的籌碼也着實是殘忍,因此他并不贊同将蕭瑾扣押在此處的做法。
當時父親的看法便和老西戎王截然不同。
恰逢王後去世,原來的老西戎王欲效法先例迎娶大盛公主,以此謀得兩國邦交上的和平。而父親則極力認為一國的威信是在馬背上迎來的,不能倚靠這種歪門邪道來謀一國安甯。
但那老西戎王卻不顧父親反對,堅持要求娶大盛來的公主。
可是這求娶又有幾分真心呢?
嫁來西戎之前她不過是被當成了代表兩國交好的一個信物,送親的隊伍來到西戎以後原來的老西戎王确實是對她态度熱切,可這熱切歸根結底也不過是圖“新鮮”二字,本質上也便是垂涎這漢人公主的美貌罷了。
依父親的打算,用公主換城池不成便将她斬殺于陣前。一來給大盛樹威,宣告西戎絕不是任人拿捏的小國,嫁了公主來便會心甘情願地俯首稱臣,二來也給軍中勇士鼓氣,以彰顯西戎并不懼怕任何強敵。
可是這一切似乎都與隔壁的柔弱女子并無關聯,她不過是夾在其中的受難者罷了。
“哎呦,”莫提連忙轉了語氣試圖安慰她,“你也别太難過,父親雖對外是這般宣稱,但也未必會真的殺你。”
蕭瑾心中也并未囿于此事而十分悲痛。
大盛不會讓出城池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如此一來她想要光明正大回京便沒了可能。況且塞亞仁看向她的目光中那絲毫不加掩飾的敵意來看,殺了她不是嘴上說說那麼簡單。
但不管怎麼說也先要出去才知下一步該當如何。
與莫提被關押在一室已然是十分幸運,這小王子看起來是個好相與的,求着他救自己出去也并非全然沒有可能。
“那小王子何時會被王放出去?”
“短則三五天,多則十天半個月。”
“之前我每次惹惱了父親他都會将我關在此處,後來我學聰明了,做了錯事之後便藏些吃的在身上,不然僅憑着這幾口馊飯委實也太讓人難受了。”
蕭瑾暗自思襯着,看來他呆在這牢中的時間不會太多,要抓緊與他熟絡才是。雖說動嘴說話也是一件極其費力之事,但此時口舌卻是她唯一能用上的東西。
牢中也再無什麼聊以解悶的,二人便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所聊内容卻也是十分廣泛,涉及天南海北與兩國習俗物産,一時談論起來竟也十分有趣,成了個消遣時間的好法子。
連着好幾日便也就這般打發了過去。
約莫着時候已到,蕭瑾開了口:“不知小王子出去以後能否幫我求得一個見到王的機會?”
“我有些話想親自同他說。”
莫提當即慨然一揮手,隻是當他站起身來才反應過來蕭瑾隔着牆壁看不見他的動作。
“我們好歹也相處了這好些時日,隻要我能出去便盡力勸說父親不會将你關在此處受苦。”
本就對蕭瑾存了些同情之意,再經了這些時日的相處,他愈發覺得與隔壁之人相談甚投,心中也早已決意出獄以後替她求情。
“如此便多謝小王子了。”
“還是叫我莫提吧,小王子這個稱呼總是奇怪得緊。”
這牢中的設施雖未有所改善,但有着一牆相隔的兩人卻都默契地感受到日子好過了些。
日子便這麼無聲無息地向前劃去。
直到有一日,據莫提的測算已然是傍晚時分,鑰匙扭向鎖孔的聲音“細細簌簌”地響起。
“來了來了!”他有些激動。
兩人一齊眯着眼睛朝門縫的方向看去,縷縷不甚明朗的月光便順着門縫入了眼,能依稀在昏暗的光下辨認出一個慌慌張張的人影來。
步伐早已散亂地不像樣子,這人跌跌撞撞地靠近了關押莫提的那片硬鐵所鑄的欄杆,最終因為腳下不穩而猛地裝在欄杆上,發出“嘩嘩”的一片響聲。
還沒等站穩,這人便連忙要急着從腰間掏出一把鑰匙,在這一大串鑰匙中摸索了片刻,他尋出一把後迅速怼上了莫提隔間的鎖孔。
這人的樣子十分忙亂,一把鑰匙對着鐵鎖戳了半天方入了孔,将鑰匙擰了好幾下才聽出鐵鎖轉開的聲音。
依據他周身的聲音和黑暗中模糊的影子,蕭瑾隐隐有了不詳的預感。
隻是這鎖一經打開以後,那人的膝蓋便向下軟去,跌倒在地。
見狀,莫提連忙就要向前扶起他的身子,隻是雙手一觸碰到他的外衣便在手心沾上了什麼黏糊糊的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