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是父皇最寵愛的女兒,天塌了都有人替她頂着,富春行不過民間的小本生意罷了,怎麼還能叫它吓唬了去。
懷了這樣的想法,她下了馬車便昂着頭進了店門。
“這位娘子可有什麼需要的?”一個年輕的夥計笑着迎來。
“去把你們掌櫃叫來。”蕭玥趾高氣昂地翻着眼睛說道。
“掌櫃還在忙呢,您有什麼要求給小的說便是。”這夥計陪着笑。
蕭玥冷哼了一聲,掏出了袖中的玉佩,翹着小指遞上前去。
彎腰辨認了半晌,那夥計連忙哈着腰道:“您這邊請。”
說着就欲領着蕭玥穿過店中長廊向後院走去。
廊道狹窄幽長,抵達後院之後又要接着往裡走去。
“你們這破屋子怎麼建了這麼遠?”走了這許久,蕭玥心中有氣,不禁喝道。
“快了快了,再往前走兩步就是了。”
這話音落下,年輕地夥計伸手往牆上摸索了兩下,使得一旁的書櫃開作了一扇門。
領着蕭玥進了門後,夥計引她坐在了一側的木椅上,而後替她上了清茶。
“您再稍等片刻,掌櫃稍後便來。”
強忍着心下不耐,蕭玥約莫坐了一炷香的功夫,門口進來了一個頭戴面具的身影。
這人徑直坐在了她身側,開了口道:“不知公主來此有何貴幹?”
“那本宮便直說了。”
“本宮想得驸馬心悅,永不移情。”
一旁的面具之下發出了低低的笑聲,“這是輕而易舉的事。”
“怎樣才能辦到?”蕭玥眼睛一亮,身子不知不覺地向前傾去。
“世上的情毒情蠱千千萬萬,催情的香物也數不勝數,隻消在驸馬身上試過幾種公主便可此生無虞了。”
“此話當真?”
“千真萬确。”
思慮片刻,蕭玥臉上又浮現了些憂色,“隻是本宮與驸馬連見面的時候都不常有,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對他用上那些呢?”
“驸馬出入之所不過府邸和大理寺,公主若是自己不便下手,交給我們便是。”
“如此甚好。”蕭玥點了點頭,“隻是你們切莫走漏了風聲,否則本宮定然不會輕易饒過你們。”
談妥了這事,蕭玥臉上不可抑制地浮現出了些喜色,當晚便在府上擺了一大桌子菜來。
将将用過晚膳,便立刻有婢女報來了驸馬回府。
往日裴譽亭要麼不回府,要麼便是深更半夜才遲遲歸來,今日的早歸對她而言也實屬是一件大喜事。
“那快叫驸馬來此處用膳啊。”
桌上的飯菜雖被有被動過的痕迹,但還殘存着些溫度。
遣去的侍女很快便回了話:“驸馬說他已用過晚膳。”
面上閃現了些失望之色,但蕭玥卻很快振作了起來,“那你準備些糕點,本宮稍後親自給大人送去。”
“是。”
……
當蕭玥推開書房的門時,瞬間聞道了一股極為濃重的酒氣。
“誰讓你進來的?”一道冷冽的目光如寒風一樣割過她的面龐。
“本宮……”蕭玥話音未落便被生生打斷了去。
“出去。”兩個字重重砸在蕭玥的耳中。
“别讓我說第二遍。”
這語氣沒什麼溫度,蕭玥自是不敢接着邁過門檻,輕輕從外合上了書房的門。
房中的空氣沒再流通,酒氣自陶制的罐子散發,充斥着每個角落。
一口酒下肚,裴譽亭的神智仍然清晰得很。屋中爐火未燃,觸手皆是冰冷。
桌上的幾摞文書盡是有了被批閱過的痕迹,桌上擺着的瓷質小香爐安安靜靜地染上了些暮色,竟莫名讓他幻視了上元夜時那隻灰白相見的兔子。
爐中還餘半塊盤香,置于一旁的還有一個木制的小盒子,盛放着小火鎏盡的香灰。
烈酒刺激着他的感官,卻因劑量不足無法模糊他的神智。
清晰的一幕一幕就這般回放在他的眼前,伸手碰去卻又頃刻消散開來,像天邊的雲煙那般遙不可及。
他極其貪戀屋中唯一的香爐流出的氣息,卻對最後一塊香徹底燃盡時的落寞無助恐懼至極,以至于連香灰都舍不得扔去,攢在桌上。
若那最後一片香燃盡,便隻剩下空蕩的香爐握在他手心了。
這些天裡,他從早在大理寺坐到晚,再到深夜。案子雖多,但卻總有被處理完的時候。
待他閑下來時,心中的空洞便要叫嚣着将他吞噬。
不知她這一路順利與否,也不知此生遙遙,是否還會在偶爾的夜裡念起他來。
用手指輕輕點着素白的小爐,裴譽亭在心中默默開了口。
那人就快要露出馬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