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瑾起床梳洗完畢,問向暮桃的第一句話就是:“昨日的東西可送給大人了?”
“送了的,”暮桃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今日一早就派人送去裴府了。”
“那便好。”
蕭瑾眉角揚了揚,轉而又有些忐忑輕輕撚着袖口。
“您寫下的紙條夾在木盒的縫隙裡,若是大人對您有意,肯定很快會有所回應的。”
索性不再念着這事,蕭瑾彎下腰去,将籠中的小兔子抱了出來。
“康康——”她口中輕輕喚着。
小兔子仰起頭,用腦袋在懷中蹭着蕭瑾的袖子。
“真乖。”
她伸手揉了揉毛茸茸的小腦袋,灰色的絨毛柔軟,鼻頭小巧濕潤,一雙耳朵直立着,想要往她懷裡鑽得更深些。
一看到這小兔子,蕭瑾嘴角的弧度就沒放下來過。
這小兔子溫溫軟軟的,絲毫不見怯懦躲閃之态,在府中适應得緊。
“聖旨到——”
一道嗓音打破了這副溫馨的畫面。
将這毛茸茸的小生命重新放在了懷中,蕭瑾連忙去了前院。
“宜安公主聽旨——”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宜安公主蕭瑾,秉性純良,端賢表儀,毓質淑慎,才德兼行。逢西戎王子代西戎王求娶,兩國修好,特賜嫁百八十擡,和親西戎。”
“欽此——”
尖細的嗓音在院中回蕩,如雷聲轟響,震得她許久回不過神來。
晨風蕭瑟,一陣一陣的寒意湧來。
樹梢晃動,沙沙作響。
“公主?”
“快些接旨吧。”
蕭瑾還處在怔愣之中,全身木木的,眼神渙散,看不清眼前太監站立宣旨的身影。
“公主?”
“兒臣領旨。”目光重新聚焦,蕭瑾緩緩擡手,手心多了一卷黃緞。
她手心冰涼,黃緞也沒有溫度。
王保走後,蕭瑾木讷地起身,在侍女地攙扶下進了屋。
“父皇這是要我去西戎和親嗎?”她跌坐在了案前的木椅子上。
格罕措吉的目光一下一下地在她腦中回響起來。
她早該想到的。
“一定會有辦法的。”暮桃也跟着焦急,“西戎那地方可不是咱們能呆的,公主您一向身子弱,可千萬不能去那種地方遭罪。”
“聖旨雖已頒下,但出行和親的日子還未定,這事卻也并不是全然定下。”蕭瑾已然冷靜了下來,開始思考對策。
“如今我們查案已頗有所獲,香鋪也開得有了起色,萬不能在這個關頭離了長安。”
“能在父皇身邊替我說得上話的也隻有皇叔和皇兄了,皇兄赈災相距甚遠,當務之急是去找皇叔求情。”
看了一眼籠中安靜的兔子,蕭瑾輕輕吸了口氣,道:“事不宜遲,咱們快些出發吧。”
一路上的人煙都稀少,車馬快行,很快便到了秦王府前。
下車進門,來了人将她帶入了會客的偏廳。她将将落了坐,隻見管家推門而入,臉色顯出了些遺憾和歉意來。
“公主可是來見王爺的?”他對着蕭瑾行禮後問道。
“正是,本宮有急事要見皇叔。”
“王爺昨日突發舊疾,現在還昏迷不醒,隻怕……”管家的聲音低了下去。
蕭瑾眼中的憂色愈發深,“那皇叔現在如何了?可有好些?”
“脈象倒是比昨夜稍穩一些了,隻是一時半會應是還醒不來。”管家長歎了一口氣。
“公主若是有事不妨等王爺醒了再來,或者讓我們這些做奴婢的轉告給王爺。”
“那本宮再此處再等一會吧,若是皇叔到時還未醒,本宮便先行離開。”
“是。”
恭敬地給蕭瑾上了茶水,老管家便退出了偏廳。
“怎麼秦王殿下偏偏這個時候……”
“唉……”暮桃長長歎了氣。
“會有辦法的。”蕭瑾淡淡開了口,聽不出情緒,隻是這話不知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是說給身後的兩個侍女聽。
“我們在皇叔府中再等一會。”
蕭瑾本就燥郁悶的一顆心心蜷起,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誰也沒再開口,偏廳中隻剩下了爐火燃燒淡淡的聲音。
這叢爐火燃得旺盛,焰火閃現光影,吞噬母後的熊熊大火便直愣愣地浮現在她的眼前。
當年的真相還未全然浮出水面,真兇也并未伏法,她決不能在這個時候出關和親。
一定留下來。
偌大的長安城市城富麗繁華,她生在此長在此,深埋于心中的那份故土情緣也決不允許她行至千裡之外。
骨肉相連的皇兄在這裡,從小待她極為親厚的皇叔在這裡,母後葬在這裡,還有……他也在這裡。
閉了眼,蕭瑾無法想象自己嫁去西戎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