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人群中一道人影沖出，将道中之人沖得一震，這人從袖中亮出一柄短劍，向這一串箭頭直直迎去。劍箭相擊，發出尖銳的金屬聲響。這相擊之聲極铿锵，可見雙方力道之大。

這一串箭将将被擊落，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同時來箭，直指皇帝。

裴譽亭，蕭鼎桓和蕭煜分别護住皇帝的三面，亂箭紛飛，三人應接不暇，剩餘的一面餘下一道缺口，由着亂箭飛入，攻向皇帝。

方才行詩賞景之際，多是士子文臣擠在前面，前面的文臣均不會什麼一招一式，這着急之時竟也都沒反應過來要沖上前去替皇帝擋箭。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終于有兩名武将越過人群從後面擠上前來，但此時已是遲了，雖隻有幾步之距，但沖上前去攔下這箭已實在來不及。

其中一武将情急之下脫下自己的一隻靴子猛地擲上前去，這一擲砸歪了箭頭，皇帝便也趁着這空當反應過來，挪步偏頭，躲過一劫。雖免于性命之患，但其中一箭卻正中龍冠，皇帝頭上那象征着一國之威的冠冕頃刻歪斜，連帶着黑白灰交雜的頭發散落開來。

箭雨更密了，打在地上叮當作響。

裴譽亭手中尚有把短劍，可以以劍相防，而蕭煜和蕭鼎桓手無寸鐵，赤手相搏，身上添了不少血道。

會武的人大半已擁上前來，将皇帝圍在中央，剩下不會武的士人要麼躲在一衆武人之間，要麼四散以避禍患。

衆人身上均添了不少血道。

皇帝此時也是狼狽至極，龍冠倒向一邊，憑着幾縷光澤并不十分好的頭發而與頭頂保持着若即若離、藕斷絲連的狀态，這一身龍袍也因四下躲閃沾染上了許多土灰。雖被一衆人護着，但鐵箭無眼，皇帝身上也免不了新添血痕，隻不過是比衆人少了許多罷了。

女眷這邊雖無密集的箭雨，但也偶有幾箭襲來，哄哄然亂作一團。

蕭玥抱頭尖叫，直喊着侍衛來救命，這無異于是讓本就人心惶惶的場面更為雪上加霜。

好在女眷本也人數不多，衆女為自保而四下竄走，也并未有撞傷踩傷的事故發生。

蕭瑾一邊躲避着零零散散的流箭一邊盯着前方的杜沐祺。杜沐祺離皇帝有些距離，在衆臣偏外緣的地方。

蕭瑾定睛，他面上的表情似有些複雜，不同于以往的假笑，杜沐祺此刻似有焦慮不安之狀，能從人群一閃而過的縫隙中隐約看到他握緊的雙拳。

鮮血賤在地上，石磚被人踐踏得已有些血迹斑駁，衆人就要抵擋不住這箭了。

涼風四起，更顯狼狽與慌亂。

府中的侍衛終于提着長槍駕着盾牌前來營救。隻是所來的僅僅是一小隊人馬，算起來這人數還沒有在場賓客的一半多。

随着侍衛投入防守，這箭雨好像有報複的意味一般，落得更為密集。

老皇帝腳下一時不慎，踏上了一枚箭頭，一個趔趄滑倒在地，臉朝下在地上磕破了下巴，龍冠徹底從頭上掉了下來。

萬幸這是最後一波箭雨，這陣箭漸漸甯息，衆人癱倒在地。有人傷重無法行走，痛得呲牙咧嘴，也有人僅僅是皮外擦傷，無傷大雅。

裴譽亭身上劃傷不少，但并未傷及筋骨。而蕭鼎桓和蕭煜則沒那麼幸運，他們各自有兩枚箭頭沒入身體，此刻正強撐着扶皇帝起來。

皇帝起身之時還處于混沌狀态，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目下的情況，衆臣大都自顧不暇，也無甚人将皇帝的狼狽往心裡去。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皇帝怒道。先前秋獵時遇刺也就罷了，今日偏偏是他胞弟的生辰，正是在他享受君臣和樂的時候被生生打斷。況且他本就覺得對自己這皇弟虧欠甚多，今日竟又因有人謀反行刺攪了他難得一辦的生辰宴，他還為了護佑自己而引得一身傷。

最讓他不可忍受的是，今日衆臣在場，他龍冠掉落，逃竄躲箭，引得一身狼狽，失了顔面。雖說無人敢嘲笑于他，但這畢竟是他心裡的一根刺。

“今日是臣弟疏忽，求陛下責罰！”蕭鼎桓渾身是血，跪地低頭道。

“快起來。”皇帝剛剛受了驚，雙手不穩，顫顫巍巍地将蕭鼎桓扶起，瞧着他渾身是血有些心酸，“不是你的過錯，隻是這刺客着實可惡，朕定要将他們斬盡殺絕！”

見父皇、皇叔都無甚大礙，蕭煜看向遠處的蕭瑾，隻瞧見她臂上一道紅痕，應是也傷得不重。

“殿下，我們的人傷的傷昏的昏，府上能來的隻有這些人了。”帶頭的侍衛對蕭鼎桓說道。

“什麼？”蕭鼎桓向來溫和的眉宇也不禁狠狠擰在一處。

今日的宴席收場極其慘淡。

……

蕭瑾的馬車眼看就快到公主府卻忽然被人攔下。

蕭瑾伸手撩開簾子向前方望去，卻有一人閃身上車，車内本就狹小的空間更顯逼仄。

“你、你怎麼在這？”

“裴某有一事需公主相助。”裴譽亭的話一如既往地沒有情緒，冷靜而又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