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繁音：“你進來瑤池可有什麼奇怪之處？”

周繼馳搬了凳子，挨着甯繁音坐下，“這個瑤池确實奇怪，我按照王天業的方法進入瑤池以後，被人帶至一處庭院，那裡都是面容憔悴的婦女——”周繼馳像是想到了什麼，“還有一些奇怪的孩童。”

甯繁音問道：“怎麼奇怪了？”

“我們剛入青州遇到的那個小狗二差不多，小狗二是個秃頭，可那裡的孩子卻是各有各的怪異。”

或面色慘白無血色，活像是陰間爬上來的厲鬼，或像是癱縮殘疾之人，面容迥異，與常人大不相同。

至于那些婦女，帶着頭巾，滿臉皺紋，見到生人怯生生地遮擋面容。

甯繁音沉吟片刻：“女子釀，看來這女子釀當真如王天業所說是女子所釀，不過本以為是那些年輕的妙齡少女所釀造，不成想竟然是...”

周繼馳搖了搖頭，“我在庭院中待了一段時間，發現那些女子也并非如所見一般年紀，而是——”

周繼馳停頓了，轉而低聲道：“看來那些孩子也是一樣。”

甯繁音不知所以然，問道：“什麼意思？”

周繼馳伸手将甯繁音連人帶椅子拖過來，兩人對視，明晃晃的燭火下，甯繁音的眼睛亮晶晶，周繼馳一時愣神，隻覺得應該和那個老頭子再周旋一會。

陌生而又危險的地方，入口的東西都要萬分小心，周繼馳看了一眼桌上的的茶水，沒有動，換了個話題：“西涼人有個駭人的風俗——祭奠他們的神女。”

甯繁音沒有發現周繼馳的異樣，而是想到了門上的畫像，又想到了桑圖口中曾說過神女一詞。

“他們祭奠神女需要從衆多女子中挑選，然後活祭。”周繼馳說到此處忍不住皺眉，“他們挑選的女子格外的嚴格，要求繁多，但有一條很明顯——”

甯繁音順着周繼馳的話順着想下去：桑圖選中了自己，可自己身上有什麼特别之處嗎？

周繼馳：“生命力——或者說韌性。”

“所以被選中的女子會遭受他們無休止的折磨，那些不認輸，不服輸的女子反而是他們認為最好的祭品。”

一般來說，祭奠一事将就心甘情願，這般暴力血腥的祭奠方法甯繁音還是第一次聽說。

周繼馳繼續道：“總之，你可以理解成為——獻祭最有活力的靈魂，類似這種。”

甯繁音：“西涼人來這裡挑選女子難道是因為這個嗎？可是...女子釀又是為何？”

周繼馳琢磨不定，說道：“現在還不清楚，但是有一點可以确定，這酒是有問題的。”

甯繁音一愣，似乎不相信，說道：“可是那酒确實芳香綿延，那幾個西涼人一飲而盡，并無異常。”

周繼馳食指敲了敲桌子，提醒道：“小狗二。這些孩子應該是被當做了試驗品，以人為酒，酒香數十年，不會這麼簡單做成，那些小孩子應該是被當做了試驗品。”

可是那小孩怎麼出的瑤池？若是——

周繼馳和甯繁音想到一處去了，若是那小孩就是被有心之人特意放在那裡等着幾人去上鈎的話——

甯繁音輕輕搖了搖頭，道：“不對，樊思遠一個錯字必定是對着小狗二的滿口胡謅批注的，那自然與我們相遇時的情形差不多，可樊思遠後面去了城外守備軍...此事說不清。”

甯繁音說到此處，突然有了一個猜測：“你說，樊公子會不會是因為瑤姑娘才...”

周繼馳眼神微暗，一語道出了原因：“海瑤”

姓海，海溫茂。

甯繁音眼睛一亮，下意識抓住周繼馳，說道：“海瑤姑娘一定也是向着樊思遠求救過！”

周繼馳點了點頭，說道：“可是今天海瑤什麼都沒說，隻是讓我們帶她出去，可樊思遠見過海瑤之後卻去了城外的軍營裡，若是想着搬救兵的話，倒是有這種可能，不過——”

甯繁音問道：“不對嗎？樊思遠出身武将世家，憑着這個淵源，去軍營也不是不可能。”

周繼馳卻咧嘴一笑，“甯小姐，這是已經開始要涉獵行兵打仗了嗎？進步很大，比我厲害，将來若是甯小姐做了小将軍，麻煩讓我當個百夫長之類的小官，小的會貼心效力的！”

甯繁音松了手，面上羞赧，視線飄忽之中看到了手上的镯子，這镯子雕刻着西域樣式的花紋，想來是所謂的客人的打賞。

如今這般空空地挂在手上，甯繁音總覺得受之有愧。

“這個還給你。”甯繁音摘了下來，遞到周繼馳的面前，“海瑤姑娘給你的，我救不了她，能救她的是你。”

周繼馳一愣，自己要這镯子做什麼？他一個大老爺們難不成還能帶着這個？

“甯繁音——”周繼馳收了笑，“講講道理，是你讓我救她的，我這麼聽話，你現在卻要秋後算賬，我可沒這麼好欺負。”

周繼馳半調侃半認真地說着，甯繁音卻歎了一口氣，“那好，出去之後我再還給你。”

甯繁音将镯子收回了袖中，說道：“我們當真要在這裡待一夜嗎？”

周繼馳四下看了看——

嗯，一張床。

“也不是不行。”周繼馳說道。

甯繁音知道周繼馳想歪了，現在反而已經不害羞了，“我的意思是——”甯繁音指着周繼馳後背的一扇窗戶說道：“我們要不要再見見海瑤？”

周繼馳回頭看見半開着的窗戶，冰冷地重複道：“也不是不行。”

既然如此——

甯繁音和周繼馳翻過窗戶，剛走了幾步，被一支巡邏的隊伍撞上，周繼馳和甯繁音情急之下躲到了一間屋子裡，沿着房門蹲下。

兩人屏住呼吸，巡邏之人漸漸走進，閑言碎語幾句，聲音不遠不近，一時之間，甯繁音和周繼馳隻能待在這房間裡。

細細看來，這屋子空曠，堪堪幾個箱子，旁邊擺着一架古琴，上面落了一層灰，倒是不遠處一個書架一層不染，像是時時有人光顧的樣子。

既然一時半會出不去，現在不如看一看。周繼馳比甯繁音快一步，随手抽了一本，一翻開，眼神卻頓住了。

甯繁音想去看，卻被周繼馳攔住，周繼馳啪地一聲合上書本，表情淡漠如常，小聲勸解道：“建議甯小姐還是不要看了，不是什麼好東西。”

甯繁音詫異，伸手的動作頓住，正猶豫間，此刻恰好門外的巡邏哨兵要喝一聲，然後漸漸走遠。

“出去吧。”周繼馳将書放回了原位，“去會會那個海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