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邊,青兔安靜抱着小果子啃着,屋檐擋住落雨,也擋住它黑色的眼中淩淩殺意。
它是觀音廟中僧侶養來賣的兔子,因毛色異常遭其他兔子欺淩,身旁這隻不知為何、一看就很讨厭的黑毛紅眼貓,突然出現,替它教訓了好幾次霸淩兔。
真煩。
真煩。
真煩。
明明它都準備好了,主廟後樹上長的果子,和它們平時吃的飼料中的一味草,合起來是劇毒,等這些兔子得意洋洋地欺負完它,饞嘴地吃起這些被雨打落的果子,就會立刻歸西。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過躺躺而已。
黑貓還在不停喵喵叫,非但給它一隻兔子取了人名,還說它有個人類姐姐,講什麼胡話。
咔嚓,林曜小兔子大大咬了口果子,青爪從地上撿起一顆又大又紅的,遞給黑貓:“吃嗎?趁它們躺着,我帶你去吃僧人喂我們的食物吧。”
——吃後直接歸西。
小謝沒防備地接過紅果,他這些天有了上頓沒下頓,實在餓得緊,快口吃起來。
青毛兔子的三瓣嘴人性化地上翹,語氣平冷地道:“走吧,我再帶你去吃更多食物。”
黑貓邊吃邊點頭:“嗯嗯。”
好逑城門口,白樂妤和方譽打着傘走進來,兀地頓足,摸了下忽然跳動的眼皮。
“怎麼了?”方譽駐足,關心地詢問。
“感覺,有點奇怪。”白樂妤甩了甩頭,下着大雨,好逑城内人不算多,行人們或穿蓑衣或撐傘,她看了一圈,還和一個賣蟋蟀的女攤主無意對視上了,“阿譽,聽說觀音廟口的蝦仁馄饨很好吃,我們去吃呗。”
白樂妤補充道,“我問過,那裡素面也有名。”
二人此時沒有共傘,兩把傘都為方譽所制,白樂妤打着傘面方譽繪了條騰雲駕霧的銀龍,栩栩如生,而方譽那把傘卻隻畫了兩個圈。
原本連這兩個圈都不會有,做傘的時候,方譽想省下顔料費用給白樂妤買肉,是白樂妤嬉鬧着搶過他手中筆添了兩道。
有神存在的年代有忌諱,畫龍不畫眼,因此白樂妤傘上的龍沒有雙目。她笑着扔了筆說:“現在龍的眼睛在阿譽傘上了,我的眼睛也黏阿譽身上了。”
方譽特意做兩把傘,一是因同傘容易淋雨,二是因想和白樂妤保持适當距離,結果白樂妤兩個圈一畫,将兩把傘變成了一對。
她本人不算能說會道,對愛人說起情話倒張口就來。
甚至有時還有虎狼之詞——方譽撇過臉,腳步都快了些:“嗯,去觀音廟吧。”
白樂妤在後面看着他可疑的步伐,會心一笑。
沒走多遠,街邊賣糖人的攤位旁,白樂妤注意到一男一女要走的背影:“欸?我好像看見我救命恩人了!”她當即舉傘奔了過去,快到方譽都來不及喊慢點。
地面濕滑,等白樂妤安全到達方譽眉心才舒展開,白樂妤打着傘攔到了那對男女身前,先頓了下,應該找對了人,眉飛色舞地講起話,可能在表達感謝。
她可真敢,誰能對滄海以東的神仙妖魔這麼自來熟?
方譽溫和的眸裡拂過笑,執着傘面隻畫兩圈的油紙傘向三人步去,揣測這一男一女的扮演者又是哪位,立在右側的女子背影真像……
“這是我夫君!”見方譽過來,白樂妤拉過他,面容高興地介紹,“這就是救我的兩位仙人!”
女子道:“都說了我們不是仙。”
方譽看清他們,怔住了。
這一男一女皆着白衣,男的仙姿佚貌,容顔天成,不是别人,正是燕貞。
燕貞不應出現在洄遊虛境,白樂妤在域主賽開始前,托他去調查餘魔,是調查結束趕回賽場,後卷進來的嗎?
可能是為救他們,但看燕貞神情,進來後他沒能保住記憶。
然令方譽愕然的并非燕貞,而是他身旁年輕的姑娘,眸如琉璃,明豔絕世——這不還是白樂妤?!
為何會有第二個白樂妤?為何大家對此毫無反應?路過的行人沒一個為現場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投來視線。
第二個問題很快有了解答。
衆人活在戲中,隻要設定裡兩人不是真長一樣,人們就不會覺得她們一樣,就跟有的話本中,女扮男裝所有人看不出來是同樣道理。
至于第一個問題……當時魔氣從妖魔體内爆發出來攻擊人們意識,方譽第一時間就去救白樂妤,林曜他們也一樣,蓋因幾人方向不同,相救變相搶,或許無意間将白樂妤意識分成了兩半。
一半落到滄海西邊村落,化身采珠女,一半落到滄海東邊,變成眼前這位。
短短幾秒,方譽想明白,符合人設地道:“多謝二位救了我家小白。”
話剛一落由燕貞意識化成的男人就皺下了眉,沒記憶的燕貞本能地不喜方譽所言,更不喜方譽本人,冷目睨了一眼,轉向身旁第二個白樂妤,眉目柔和下來:“走吧阿羽,我們不能在人間久留。”
阿羽?
燕貞喊的是“阿羽”,而非“阿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