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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日,高考查分數。
沈舟白,奶奶和許梅都在家裡,查詢分數的時間有些晚,但他們都還在等。
昨天是夏至,天氣變得更熱了些,傍晚的時候晚霞也格外的燦爛惹眼,天色尤其驚豔,已經這個點了,沈遲緒還沒回來,他們也在等。傅連生和她在外面吃飯,今天不是夜班,走的有些早,他有些放心不下她,見着她這樣魂不守舍的他看在眼裡,忍在心裡。
十八号那天是父親節,傅連生送了沈遲緒回家後,他打開手機,看着了傅連星發的消息才發覺那天是父親節,但沈海舟已經徹底不在了,她能給誰發祝福?但十八日過後,直到了今天,沈遲緒都表現的異常平靜和理智,不過他也明白她隻是還在欺騙自己,麻痹自己。
她這樣出奇的表現完全不像一個正常人該有的樣子。
蝦仁面的味道很好,但傅連生卻沒什麼胃口,他一直放眼看着了沈遲緒,她隻是默默的低頭吃面。她明明不喜歡香菜,但剛剛這碗面裡的香菜她還是吃了進去。
傅連生的眼睛都沒轉,沈遲緒也一直都沒說話。
整一碗面她都吃了進去,看似胃口不錯,但也隻是像機器一般應付了事。
傅連生給她拉開了啤酒的拉環,又利索的推到了她跟前,酒能解愁,或許喝醉了哭一場真的能好受許多,而不是像現在這個樣子還憋在心裡。沈遲緒低頭看着他推過來的東西想了一會兒,随即也真的還是要拿起這啤酒往自己的嘴裡灌,但她剛一握着了這罐啤酒他還是手快的按住了她的手,又說着,“我給你,你就喝?”
傅連生這問話裡似蘊含着一絲怒意,但更多的還是心疼。
“你從來都不喝酒的。”他還看着她的臉,看着她的眼睛,但她還是那樣,什麼反應都沒有,多餘的神情也沒有,就像是一個得到了指令該完成程序的機器人,毫無感情。
沈遲緒依舊沒說話,隻是覺得或許自己得了酒精的浸潤真的也能少掉很多煩惱,她還是心傷的,隻是太疼了,她沒力氣出聲了。
“阿緒,”
“阿緒,這麼幾天了,你還是這樣。”
傅連生接着再歎了口氣,她冷漠的時候真的是跟萬年寒冰一樣,毫無差别。
“我倒是甯願你現在真的痛快的哭一場,或者有别的發洩方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沒有一點判斷能力,半分都不夠清醒。”
“阿緒,這是很正常的,别憋在心裡,我看着也很難受。”他的話音逐漸緩和了不少,這句話他像是在請求,請求她不要再這樣傷害自己。
傅連生還有幾句話沒說完,沈海舟真的已經不存在了,已經在這個真實的世界裡消失了,但他還是說不出口,他不想再刺激她,這也太殘忍了。他漸漸的再松了手,沈遲緒隻是低眼還盯着這罐啤酒,但她沒有打算再喝。
傅連生現在也無法準确的判斷她到底是不是神經遲緩,也可能是直到了現在都還沒真的接受沈海舟已經去了的事實,亦或是她依舊不願意接受是自己在騙自己,她為自己織構的一張帶着希望的網最後還是破了,碎渣散了一地,再難以拼湊。她十五年來的執念都如高牆傾倒一般,瞬間都變成了虛無。
“阿緒,你……”他剛想開口再說句什麼,沈遲緒卻忽然張嘴出了聲,她終于有了些回應,“我不是不能接受。”一字一句的,她說的很清楚,傅連生及時的也收住了嘴,認真的在傾聽她的話。
“你知道這裡面最殘忍的事實是什麼嗎?”
沈遲緒的眼睛漸漸有神,說起了沈海舟她總是願意多說兩句的。
傅連生還望着她的眼睛,他還沒準确的猜到她心裡想到的這個答案,沈海舟的死對于她來說就已經是夠殘忍的事了,他不能往她傷口上撒鹽。
時間已經很晚,這家私人面館裡也沒什麼人,就還剩了一盞燈照在他們身邊,傅連生扯了張紙巾給她,沈遲緒有些哽咽,但還是在努力克制。
“他隻在我的人生裡存在了短短的十年,但我卻等了他十五年。”
這個等待的時間要得太久了,她也已經疼了很久了。
沈遲緒垂眼低頭還看着了桌上剩下的這碗面湯,眼淚就順着了她的臉龐流了下來,珍珠晶瑩,燈光雖不是很明亮,但傅連生還是看了清楚,他聽着她這樣說也受了真切的觸動,心裡好像被小刀割了幾下。
等待是人生的關鍵詞,他曾經在美國也一直在做等待。
“其實我一直都猜測過或許他已經真的不在了。”
“十歲的時候我還不大清楚死亡是什麼實際的意思,所以……”
“所以我還在幻想也可能他還在,隻是我看不見。”
“這麼些年,他死了,或者沒死,這兩種念頭一直都存在我的心裡,反複的,一直都在掙紮。”
“我也一直在給自己做心理準備,想讓自己等着真的聽見了最後的那個結果的時候能不失去理智。”“但我還是高估了我自己,我其實也真的接受不了。”
說完了這段話,沈遲緒的眼淚還沒斷,傅連生聽懂後轉頭也擦了擦眼角的眼淚,努力克制了自己的一番情緒,他起身又坐去了她的身邊。有的時候人要放下固執的念想才能徹底的清醒來,他如今也才是真的明白了她心裡情感的桎梏是從何而來,他找到了她的心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