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遲緒已經回家吃了飯,她裝着無事還是溜出了門去,奶奶還以為她已經睡了。
她去了沈家附近的一家小飯館,這裡的老闆是她父親之前的朋友,平時對她們姐弟倆也很照顧,已經這個點了,店還沒關,但人已經變少了。
沈遲緒坐在最裡面的小桌上吃了好半天的面,她還沒吃完,胃口也不大,等着其他客人都走了這老闆才過來跟她搭了話,他還端了一碗魚湯來。
“今天晚上你阿姨做的鲫魚湯還有一點,你嘗嘗。”他擦了擦自己的手,坐在了她對面,這會兒認真的看了看她才是發覺她好像哭過了。
“怎麼了?工作上遇到不順心的事了?”他看沈遲緒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兒一般,這樣明顯委屈的神色他能察覺得到,她沒什麼大的反應,拿紙擦了擦眼睛,這會兒才開了口,“李叔,我想求你幫個忙。”
沈遲緒直言她是為了周簡的事來找他的,李叔聽了一時還沒反應來,不明白她怎麼說起了他。
“那個小子?最近來找你了?”聽着是他,李叔忽然很擔心,這個小子之前就是混日子,沈遲緒讀書時候他也來騷擾過她,他也幫過她,所以很清楚。
“是。”
她也點了頭,略略低了眼,口中還在組詞,她的鼻尖上還繞有鲫魚湯的味道。
“他死了。”
沈遲緒低頭看着地面忽然再冒出了這句話,李叔還很錯愕,這是什麼情況?
“他死了?”
他還不大相信,再重複問了一遍,不明白他怎麼就死了。
沈遲緒漸漸紅了眼睛,這般沉默也已經證明了這個不假的事實,等着李叔的反應緩和了些,她再将之前發生過的關于周簡的事說了一遍給他聽。時間越來越晚,這小飯館裡的風扇還慢慢的搖着,沈遲緒就坐在這裡慢慢陳述,臉色木讷,眼神渙散。
李叔聽完了後沉沉的歎了口氣,他扶額閉眼,也還在想怎麼就發生了這樣的事?真是命運無常啊。
“小緒啊,這也不幹你的事,你也别太自責了。”
“你和你家裡對他也算是夠照顧的了。”
李叔說着又拿出了自己衣兜裡的一盒煙,想了想,還是沒有抽。
“他自己讀書不夠上進,有了歪心思,之前對你還那樣,你給他墊錢已經是盡了情意了。”沈遲緒和周簡不過就是小學同學,是因為父親之間都認識所以關系才熟了一點,但多年前的恩怨也不應該延續到現在,她也未免無辜。
“這也隻能說一句是他運氣不好。”
李叔再歎了氣,周簡的事就是這般無奈,沈遲緒已經盡了責任了。
“是,我知道的。”
“李叔,我來找你是想求你能不能幫我找找周簡的老家?看看他還有沒有什麼親戚在。”
“我想就是要安葬他也要将他跟他的父母安葬在一起的吧?”她還想着了這件事,墓地的事林叔雖然說可以幫她找,但沈遲緒還想找到他父母的安葬地,讓他們都在一起,這也是她最後能為他做的了。
李叔聽了還沒表态,沈遲緒說完了這番話後又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了三萬塊錢,這些都是周簡還給她的錢,現在用來做葬禮費也正合适。她将這一包錢推給了他,多餘的錢也算是給李叔的辛苦費,這周家家裡的事還是他們大人之間更清楚。
不過李叔看着她推過來的錢卻撇了撇嘴,他哪裡是這個意思,“收回去,我怎麼能要你的錢。”他還皺着眉,他不是因為錢的問題發愁。
“這個周簡啊,他父母原先都是縣城裡的人,不在市裡住。”
“後來都走了吧是葬回了縣城老家,他家裡還有的親戚應該也不多了,也很久都不知道消息了。”
“你要是想這麼辦的話我估計你得跑一趟,但我不确定他們原先的那個房子是不是還在那裡。”
李叔發愁的是這個,這辦喪事傷得很。
“我現在打電話幫你問問。”話畢,他拿出了手機,正在找尋可以詢問的人。
沈遲緒低聲說了句謝謝,随後也隻是安靜的等着,她的心還未安定,耳邊忽然像失去了聽覺一般,感受不到這個嘈雜的世界喧嚣,門外車輛經過的聲音,還有回家路過的學生們的說笑聲,她似乎都沒聽見,李叔對着電話那頭的說話聲她也沒有聽清。
沈遲緒轉頭再看了看這白牆上挂着的價目表,她的面都還沒吃完。
等了一會兒……
“周家裡他還有個堂舅舅在,也在縣城那邊。”
“他父母就葬在老家山上,如果要去一趟那裡也不是很遠,但也需要時間。”李叔放了手機,他已經問到這裡了,但也還有幾句勸告,“小緒啊,我覺得你還是直接讓警察去打電話給他們,讓他們來認領的好。”
“畢竟是喪事,沾多了不吉利。”他說的有些簡單,沈遲緒隻是無奈的淡淡一笑,如果他親戚真靠得住的話周簡之前還用過成那樣嗎?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她是醫者,也不懼怕。
“人生老病死是很正常的事,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沒什麼不吉利的。”
“我畢竟還是跟他認識的,最後送他一程也是應該的。”
沈遲緒還是想自己去辦好這個事,這樣她才放心,即使再難過再傷心如今也哭不出了,極緻的情緒湧動之下心裡會遲緩,可能會變得麻木。
她離開了李叔這裡,走回了自己家,在街口也正遇見了回家的沈舟白,一瞬之間,秩序之外,她咽下了剛剛那般難看的情緒,還是努力的擠出了笑容。
五月天,牆邊還留着月季香,很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