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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五月下旬,最近沈舟白回家來的時間也很晚,他要高考了,家裡的氛圍也變得更緊張了些。
奶奶還連續拜着觀音,香都上了好幾天了,許梅最近也是殷勤,連着去給沈舟白送飯,小枝就留在了奶奶的身邊。已經是到了下班時間,沈遲緒卻還沒回來,她也沒有去學校。
奶奶戴着眼鏡,手裡拿着剪刀,坐在沙發上還在剪窗花。小枝就陪在她身邊,一會兒轉眼來看看電視上的動畫片,一會兒又轉頭來看看奶奶手裡的東西。
“姐姐還沒回來呢?”她擡頭看了看電視上的時間,一般放兔子動畫片的時間都是傍晚,沈遲緒也該回家的,她還想着的。
“姐姐可能還在忙工作。”奶奶簡單回了一句,又說姐姐現在沒回來也正常,因為醫院工作忙嘛。
“哦。”小枝點了頭,又安靜的坐直了身。
雖然是這樣,但奶奶還是放下了自己手裡的東西,起身想去打個電話問問。她還是有些擔心,雖然傅連生跟她做了保證他會安排司機接送沈遲緒上下班的,也會保護她,但奶奶始終還是擔憂。
現在牆上挂鐘顯示的時間是晚上七點半,奶奶撥了電話過去,但第一通電話沒有被接通。
五月的夏日,夕陽總是過分絢爛,很迷人,但這層雲霧遮掩之下的晚霞餘暈也還含着半份憂傷,甚至透着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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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洲市公安局。
沈遲緒下了班之後便直接來了這裡,一位警官領着她去了屍體存放室,打電話是要她來認領周簡的遺體。現在外面的天還沒完全變黑,但沈遲緒卻感覺到眼前一陣暈眩,有些失重。
躺在遺體袋裡的确實是周簡,他死了,現在就安靜的躺在這裡。
沈遲緒看着他這發白慘淡的臉色心裡好半天都沒緩過來,他怎麼就死了?她眼睛發紅,還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人就是周簡,明明……
警官給她打電話也是因為周簡的電話錄裡将她的号碼做了重要标記,所以他們才打給了她,陸行也在局裡,正碰巧是遇見了她,他也奇怪呢。
周簡的死因報告警官已經拿給了沈遲緒看,他是溺水死亡的,時間是在三天前左右。他們還做了技術恢複,将他的手機信息調了出來,還有監控,她也已經聽他們講過了一遍原委。
三天前,周簡在藍山海邊,晚上喝酒吃飯,落了單後遇見了一群酒瘋子想要搶劫,他隻是一個人,又喝了酒,當然不敵他們一群,而且他們手上還有刀。周簡被他們捅了一刀,失足掉進了海裡,因為夜深,所以無人發現,那群搶劫犯也沒有立時報警,也延誤了救生時機。
兩天後屍體才被發現,他們便給沈遲緒打了電話。
“我們在他的身上還找到了這個。”一位警官等着她緩了緩神,随後又将一個用透明塑料袋裝着的信封袋遞給了她,沈遲緒緩緩擡眼來看,從他手中還是接了來。
“上面有你的名字,應該就是給你的。”警官多補充了一句,這個信封袋上面的字迹還算工整清晰,也寫上了沈遲緒的名字。她先愣了會兒,看見了這個信封袋心中忽然停空,她知道了,也猜出來了是什麼。
裡面裝着一疊紅色的人民币鈔票,這就是他還留着的東西。
沈遲緒低頭看着這信封袋裡的東西,眼淚不停的落在了手上,她心裡泛起了難說的萬般情緒,手也不知道該再做些什麼,還有些發抖。她轉眼再去看了看那還躺着的冰涼屍體,她總算是明白周簡是為了什麼。
她微微張了口,但想說的話卻沒人再聽。
她失神的靠在了桌邊,手還在微微發抖,面前站着的兩位警官亦還保持着沉默。
“警官,我,我……”
沈遲緒剛一張了口,這不受控的眼淚還是流了出來,她有點淚失禁,眼淚真的是控制不住。
“我……我現在可以将人領走嗎?”她努力的克制着自己不平的情緒,問出的話還是帶着禮貌,她擡頭來看着面前的兩位警官,他們也點了點頭,示意當然是可以的。
“但你還需要配合去填一些資料,填好了就可以了。”警官說了程序,她要出示身份證件,填完相關資料才可以領走遺體。
他們也已經查過了周簡的身份信息,他跟沈遲緒的父親是同事,他如今沒有父母,也沒有其餘的兄弟姐妹,隻有沈遲緒還算是與他相熟的人。這個案子不複雜,他們已經抓到了那天晚上鬧事的人,但也很遺憾,他們錯失了救助他的機會。
沈遲緒擡手來擦幹了自己的眼淚,将信封收了起來,跟着他們去了另外的辦公室填資料,剛好,陸行也知道沈醫生現在就在這裡,他也走了來。他隻是好奇,之前他還去敲打過周簡,覺得可能會對沈遲緒不利,但現在看着她還這麼傷心的樣子他也是有些不大理解,不過好奇也隻是好奇,這個案子不歸他們管,他隻是來圍觀的。
沈遲緒佯裝冷靜的填完了相關的資料,她其實還很心亂,她的手裡還捏着這個信封袋,她剛剛也才注意到信封袋的背面還有血迹。等着她走去了門口,陸行等在這裡,他還有句話想問。
隻是沈遲緒心神未定,她沒有這個理智。
林叔還等在門口,他送沈遲緒到了這裡也知道了周簡的事,他也已經聯系好了殡儀館的人,他們已經答應會安排好這件事的。林叔還沒有告訴給傅連生,她也還沒說。
“沈醫生?”
陸行先喊住了她,雖然他知道其實這個時候很不合适再詢問,但為了案子他還是要繼續。
“節哀。”
他也低了頭,看着她的哀傷臉色還猶豫了會兒,他再問起了關于簡羅春的事,“不知道最近沈醫生有沒有和這個簡老師聯系過?”他還在乎這個問題,想着簡羅春應該還會回海洲市的,但可能不是現在。
陸行表達的很懇切,沈遲緒眼皮都未擡起,隻是回了一個沒有,她跟簡羅春現在不是很熟。
“謝謝。”
他點了頭,看着她離開,心裡的感受也難以形容。
“殺人犯都會再次返回自己的作案現場的,呵呵。”這對于他來說就是藝術,陸行已經想定了主意,簡羅春這個人他們應該立刻實行抓捕。
天愈黑,夜愈深,這心口上雖然壓着陰雲,但也總會被陽光驅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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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