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回到宗門的緣故,沈莫魚心情不錯,耐心解釋道:“剛剛是用了傳送陣法,若是靠雙腳,一年半載也未必能走過來。隻是法陣消耗靈石,目前已經所剩無多,後面你還要多多努力才是。”
努力,努力什麼?
見生不解,但他沒有多問,隻是埋頭跟着沈莫魚向前走。北青蘿漸漸近了,山間清爽的氣息迎面而來,黔中道溫度适中,而且應該是經常落雨的原因,空氣柔潤,夾雜着說不清的草木花香,沁人心脾,讓人全身上下為之一輕。
幾乎是第一時間,見生就喜歡上了這裡。
長天初曉,明日東升,為郁郁蔥蔥的北青蘿山勾勒出璀璨金邊,見生回首,才發現一路走來,兩邊的影子竟都是各式各樣的殘碑。
無數殘碑斷碣,埋沒在枯草荒煙之中,仿佛許多沒有表情的臉孔,沉默着注視天穹。
見生被身後景象震撼,如此龐然衆多的殘碑,大部分是青石,也有些鍍金鑲銀,上面大多寫着早就看不清的碑文,層層疊疊、密密匝匝、有的能勉強認出幾個字,有的根本看不出在寫些什麼,無窮無盡,簡直就像是個殘碑彙成的海洋。
兩人走入北青蘿山,林木繁盛、交錯相織、綠意蔽目、飽滿豐盈,不時有枝條長長垂下,扶搖生姿,山中僅有一條供兩人并肩行走的石闆小徑,上面也爬滿了藤曼,旁邊小溪淙淙、水流潺潺。
雖然與想象中的修仙宗門迥然相異,卻别有一番生機勃勃的意趣。沈莫魚走了一陣,被深衣下擺絆倒好幾次,啧一聲,怒道:“但凡我不在,這山裡就沒人管了是麼,這路是人能走的麼?”
他的聲音在山谷間回蕩,驚起幾隻小鳥自枝葉間飛起。
“我先上去了,”沈莫魚不耐煩道,“你就順着路向上走,看到幾間破茅屋,就對了,我在那裡等你。”
還不等見生反應過來,他手指快速在身前點了幾下,接着就有幾根成人小臂粗細的藤曼自高空緩緩垂落,在他身下簇起,穩穩托着他向上去了。
見生目瞪口呆:“……”
沈莫魚的背影很快被層層疊疊的枝葉蓋住,見生踮起腳看了半天,确定自己是被丢下了。
他将背囊緊了緊,衣衫下擺也打結系好,深吸一口氣,用桃枝劍做拐杖,就要向上攀爬。
沒想到才擡起左腳,便聽到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就是摸魚說的小師弟?”
“誰?”見生左右張望,半個人影也沒有。
“唰啦”一聲!
頭頂枝葉忽然被撥開,燦金的陽光兜頭灑了見生一臉一身,一個胡子拉碴的腦袋趴在樹上,對着見生張望:“是我。”
見生後退一步,倒不是畏懼,而是那人胡子不知留了多久,虬結着堆在臉上,頭發也沒有束起,亂蓬蓬地堆在頭頂,活像個野人,根本看不清本來的面目。
“你是誰?”見生警惕道。
那人道:“我是趙不卷,你的大師兄。唔,稀奇、稀奇,這年頭,居然還能有人願意來這鳥不拉屎的北青蘿山。你倒是和我講講,那摸魚如何騙你上山的?”
騙?
見生猶豫一下,收了桃枝劍,對他一拱手:“趙、趙師兄。”
“快說,快說。”名為趙不卷的野人将大半個身子都探出來,興緻勃勃道,見生看得膽戰心驚,總覺得他一個翻身就會滾落在地,但是他偏偏晃晃悠悠,肩膀寬闊、手臂結實,看着是個身量頗高的壯年男子,卻像片葉子一樣輕飄飄躺在樹枝上。
“是我想找宗門修行,沈公子才帶我前來,并沒有什麼騙不騙。”見生認真道。
“找宗門?修行?”趙不卷仄仄翻個身,留給見生一個後腦勺,他百無聊賴抓抓肚子,打了個哈欠,“修行來我們這窮鄉僻壤做什麼?”
見生對這裡觀感頗佳,不由申辯:“這裡鐘靈毓秀、怎麼就算是窮鄉僻壤了?”
“啧。”趙不卷道,“北青蘿山上啊,就适合做一件事。”
見生:“何事?”
趙不卷二郎腿一翹:“曬太陽,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