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有這樣的男人?!
沈魚道:“你們真是無趣,拘泥這些男女之别做什麼?我想做男子便做男子,想做女子就做女子,時男時女、亦男亦女,管他是男是女,生得好看,讨人喜歡,不就行了?”她說話間,距離見生已經極近,吐氣如蘭,“你說呢?”
見生隻覺得眼前一切完全颠覆了自己的認知,動彈不得、無法回應,沈魚便又笑起來:“既然你說找個宗門修仙,不如來我這裡?”
這句話如五雷轟頂,一下讓見生清醒過來。他連連擺手:“這就不必了,我覺得自己這樣也不錯……”
沈魚微微皺眉:“你可知我來自何處,竟如此看不起我的宗門?”
見生心想,無論他來自何處,這種讓人時男時女、亦男亦女的宗門,自己是絕對不想加入的。
沈魚看他一臉不情願,哼了一聲,長袖一拂,屋門應聲而開:“既然如此不願,我也不留了,請!”
翠濃有些發愁地看着兩人,想要出言緩和,又不知該說什麼,隻好巴巴站在見生面前,沖他拼命搖頭,示意他不要走。見生哪裡顧得上這些,看見大門已開,對翠濃歉意一笑,小跑着出去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翠濃才偷觑着沈魚的臉色,怯怯道:“公子,讓他走了是不是有點可惜,你不是一直想找個合意的人帶上山嗎?”
沈魚罵道:“誰說他是合意的人?”
翠濃不敢說話,隻聽沈魚又說:“倒是你,在我這裡這麼久,怎麼就偏偏最近被挂上了連星小陣,平日裡反複叮囑你行事小心,可是露了什麼馬腳?!”
翠濃連忙湊到他面前,拉了他的一片袖子:“公子放心,我一直都很小心,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來萬色樓的,哪個不是為了一睹大名鼎鼎的魚姑娘姿容,誰會注意到我?”
沈魚臉色平和了一些,口氣卻依然嚴厲:“怕不是那無妄山又要煉什麼丹藥,才向監天司催了令。在這些宗門眼中,凡人、妖物、邪祟不過都是些器材藥草,随取随用,你不自保,無人可以保你,知不知道!”
翠濃點頭如搗蒜:“知道了知道了。”
沈魚:“我還是覺得哪裡不太對,今天樓裡除了那個大昭寺的瞎子,有個瘦臉青年也頗為古怪,他知道無花小娘的取得方法,隻是誤以為東西在我身上。”他說着,又生氣起來,“可恨這些蠢人,害了我樓裡多少如花似玉的姑娘!為了一個監天令,還是一個黃字令……”
他忍不住連連咳嗽,翠濃連忙扶着他在榻邊坐下,又為他蓋上軟被,認真道:“公子,我懂得,我會小心的。”
沈魚靠在榻上,他幼時被曲家下過咒印,這咒印會護他性命,也會害他精血。他緩了緩氣息,說:“我先歇着,樓裡已經加了陣法,暫時不會有事。那些人畏懼曲家聲名,想必也不敢再次來犯。”他冷笑一下,“有本事,就去奪那天字令,找那浩瀚海裡逃出的兇徒鬼山赤九,這些都做不到,隻敢在花樓裡耍威風……”
翠濃看他又要發作,趕緊拍拍他的被子:“别說了,别說了,我先出去給你熬點湯。”
沈魚倦倦地點頭,長而濃密的睫毛覆在眼上,确實是累壞了的樣子,疲乏地對她揮揮手。
翠濃小心阖上門,走到樓下,先是到後廚溫着湯,看了一會竈台中的火苗舞動,思忖片刻,還是打算出去找見生。
難得有人合公子眼緣,而且公子近些年身體一直不好,實在是該有人為他分擔。而且……那位小哥,相貌清俊,為人純善,想來也不是壞人。
它就是女子怨念集合,借了病亡的女孩屍體才能行動自如,這次已經給公子和萬色樓帶來天大的麻煩,實在不宜久留。天下之大,總該有它容身之處。翠濃想着,取了自己的小荷包,向街上走去。
有樓裡阿伯見了勸道:“這麼晚了,翠濃,你是要去哪裡?”
翠濃說:“公子不舒服,我給他買點麥糖,很快回來。”
阿伯隻好說:“小心,快去快回。”
翠濃輕快地跳出萬色樓大門,走到花街上。經過方才一鬧,街道安靜了許多,附近幾間花樓顯然也招了災,而且不像萬色樓這般有沈魚和曲家陣法相護,有個别門戶洞開,裡面血流滿地、慘不忍睹。
這番景象雖談不上常見,卻也不是稀罕事。随州是河東道大城,往來者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修士視人命如草芥,卻也能鎮護一方,避免邪祟入侵,如此便形成一種詭異的平衡,凡人以血肉和金銀供奉修士,換取短暫的安甯。
随州這般,在翠濃去過的城鎮裡,其實算得上很好。
它走出花街,微微擡頭,感受了一下見生的氣息,無花小娘對于傾慕之人總能感應到對方方位,是的,短暫的相處時間裡,它确實對見生有所傾慕。
見生氣息清淡,十分好聞,離開花街之後,徑直往連星小陣那邊去了,大概是想再打探一些消息。它知道一條小路,可以抄暗巷過去,順道還能為公子買幾塊麥糖。公子嘴巴壞,但是人很好,總喜歡吃甜的東西。
翠濃走入暗巷之中,穿過這條暗巷,便是連星小陣。
剛行至暗巷中間,它便感覺到有冰冷的敵意和殺氣,還不等後退,就見無數冰刀發出破空飛聲,沖它迎面刺來。
俞天章站在不遠處的陰影中,冷笑一聲:“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