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近了,那人看清天璇的容貌,才頓時大驚,忙點頭哈腰:“哎呦,天璇大人,看我這眼瞎,您這是……”
“滅元日的祭禮與宴絕不能出問題,我與天玑大人前來視察,你有意見?”天璇紅瞳一瞥,那人立刻偃旗息鼓。
“不敢不敢,小的這就找人帶您……”
“不用,礙事,我們自己去,确認沒問題就出來。”
“是是是。”那人汗顔,待兩人走進木屋,才直起身子。
待确定四周沒了人後,天璇抛下沐泠風,張開雙臂奔進木屋,轉了好幾個圈,最後優雅謝幕。
他張開右臂對沐泠風一指:“吃吧!”
長長一條長桌,流水席的菜在上面擺得滿滿當當,淋滿湯汁的松鼠鳜魚、被切成菊花狀散開,跟跟細如針尖的文思豆腐,清透的青梅飲……
沐泠風再次被驚到了,這不還是偷偷摸摸嗎?
“你……你好歹也是前任東城城主,我作為現在的城主,負責滅元日宴席,怎能監守自盜?”
話未說完,他就發現天璇的表情怪怪的,天璇剛剛興奮的表情凝固,手臂也垂了下來。
空氣凝了片刻,惟餘飯香萦繞鼻尖。
天璇出聲,清朗的少年音異常清晰,直穿心底:“為什麼要想這些。”
沐泠風一愣:“什……什麼?”
“想吃就吃,想玩就玩,少了幾盤菜,能怎麼樣呢?那些人不滿,又能怎麼樣呢?這是東城,是你的地盤,站在你背後的人,是魔界的尊上。”
天璇聳了聳肩,從沐泠風身側經過,出門離開了木屋,留下了站在原地的沐泠風。
沐泠風眼睫輕輕顫了顫,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一段過往記憶不受控制地湧上心頭。
那是一切都沒發生的時候,是他還隻是一個小小凡人的時候。
“泠兒,今日課程學習地如何?夫子說教了你《孫子兵法》,我來考察考察你。”
一個身穿紫色戰國袍的婦人走到了十幾歲的沐泠風身前,她輕笑着,眉眼間盡是溫柔,看得出年歲不小,卻反添端莊。
“娘親!”少年沐泠風看到婦人先是一喜,聽到她的話語後,猶豫再三,還是大着膽子說。
“娘親……我不想考科舉了,我想做修士,飛升成仙,這樣就能擁有無邊法力和長生,還能保我們家族長盛不衰!”
聽了這些話,婦人原本溫柔的面容瞬間變了:“我們家世代入仕,你作為嫡公子,去做那沒邊沒際的事情,你……!”
婦人狠狠一甩衣袖,險些站不穩,是一旁侍女扶着,才不至于摔倒。
“你看看那些求仙問道的,有幾個得了善終?不是半途荒廢虛度半百,就是被天劫打得身死道消!
“把少爺關進屋裡,不背出孫子兵法不許出來!”
“娘!”少年沐泠風被侍衛架住胳膊,着急地跳着喊,“規矩是為了帶來和平,不是束縛我們人生的,娘!!!”
“嘭!”
看着在他面前毫不留情地關上的四扇門,沐泠風撲過去用力砸着門,卻無濟于事,氣得他直跺腳。
“永遠都是這樣!做個文官,此生不能修道,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他用力踹了一下門,而後在房間裡轉來轉去,拳頭松了又握,握了又松。
最後,他停在一隻鳥籠面前,鳥籠中養着一隻烏鴉,它通體漆黑,陽光照在他身上時,卻會反射出七彩絢麗的光。
他忽地靈機一動,打開了鳥籠,屏息盯着烏鴉的一舉一動。
隻見它試探着伸出爪,察覺到沒有危險後,伸出了小腦袋,而後,撲騰着飛向了窗棂。
在飛離的最後一刻,它回頭看了沐泠風一眼,微微垂下頭顱,像是在感謝他。
而後,它撲騰着翅膀,直直向碧藍的天空飛去。
沐泠風擡頭看着它越飛越遠,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它飛出牢籠,前往了屬于它的遠方,無論前方是荊棘還是暴雨,至少——不會後悔這一瞬間。
他轉身跑向床,揭開牆上那副挂畫,挂畫後露出了一個洞,義無反顧地從洞中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