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情感。”他說。
記憶按下倒退鍵,回到“科林”倒在“愛德華”懷裡那一瞬,雖然看起來像影視作品裡一見鐘情的經典畫面,但後續的對話證明這一刻并沒有那麼浪漫,男主人公心情不佳,女主人公的話給他情緒雪上加霜。
愛德華拉着科林走到他記憶裡的她面前,常年生活在陰雨連綿的福克斯的人皮膚顔色很難健康,所以科林有着相當蒼白的膚色,但這一刻,她白皙的兩頰上透出淺淺的紅暈。
科林看了看自己,又看向隐隐透露出期待的愛德華,她不敢置信,“你該不會想說我對你一見鐘情吧?”
這很明顯是吓到了,臉色才泛紅了呀!
……是吧?
愛德華不自在地碰了碰臉頰,明明是他先暗示的,他倒不好意思了,“…後來我們嘗試把你推給奎魯特族,他們有崇拜巫族的曆史,對你來說更安全,你就沒有詛咒那個狼人。”
她接觸了那麼多異常生物,偏偏隻詛咒愛德華一個人,這其中的原因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愛德華不認為自己有什麼特殊到讓巫族一眼相中的特質,可如果是情感的力量,更玄妙更不可捉摸,或許就能解釋他們之間建立起的聯結。
他是一點沒有拿着結論倒推事因的自覺。
科林摸了摸前額,對突如其來的劇透不能接受,“什麼叫推給奎魯特族,我是什麼有害垃圾嗎。算了,先不說這個,我了解我自己,我沒那麼花癡,這表情哪裡像一見鐘情了——”
記憶再次流動,先前的畫面上演了第二次,“科林”站直身體,“她”局促地握起了拳頭,不知是在為差點摔倒後怕,還是被同學救下尴尬,“她”因為緊張握起了拳頭,沒能握住塑膠拐杖,兩隻腳結結實實地一起踩在地上。
“她”沒有暴露的自覺,反而直直盯着面前的“愛德華·卡倫”,那是發現新大陸的眼神,“她”的好奇短暫蓋過了暴露秘密的驚慌,在記憶流淌着的還有“她”那難以忽視的心跳聲。
砰、砰砰……它在加速,無可救藥地加速,仿佛一輛踩死油門的賽車,載着她拼死超速。
科林後退了一步,不願相信這個場面代表的含義。
“不可能,”她硬着頭皮否認,“我不會,這隻是發覺你不同尋常所以…”
身後的地面突然變成了軟趴趴的橡皮泥,她一腳踏進去,腳底陷進了柔軟的地面,好在愛德華從身後牽住她的雙手,用肩膀頂着她的背,一前一後貼在一塊向前走。
科林吸着氣靠在他身上,突然其來的場景切換吓到了她,旋即她意識到他們緊緊貼在一起,像一對參加舞會的舞伴。
他是不是故意的?科林有些狐疑地想。
“沒什麼不可能的,”愛德華低下頭在她耳邊說,“就像一開始我認為跟你和睦相處全無可能一樣,瞧瞧現在的我。”
就差對她唯命是從了。
科林發出一聲抱怨的咕哝:“你才沒有你自己以為的那麼聽話。”
“你想要我變成聽話的小狗?”
這句話有點太狂野了,但以愛德華的思路他大概表達就隻是比喻的那層含義。
科林嗆了一下,回答:“不,做你自己,你、你挺好的。”
他們手牽手向空白的前路走去,地面下陷,軟得不可思議,科林差點以為自己踩在雲朵上,等等——她低下頭,入目的正是潔白成團的大片白色雲霧。
她正踩在雲朵上!
他們騰在空中,腳下是一團團白雲,目光所及之處是湛藍的天空,飛鳥在身側發出清脆的鳴聲,強風猛烈地吹拂臉頰,吹得她眯起了眼,做了幾次深呼吸,才确信了這不可思議的場面。
她飄浮在藍天之上,世界盡收眼底,霧氣朦胧的雲朵縫隙間流露出福克斯的蔥綠,公路幻化成了穿行在綠林間的小徑,遠處海水卷着浪花沖向拉普西的海灘,懸崖斜斜的立在海水上方,幾欲傾倒。
這裡是福克斯的上空。
她盡力克制着不要尖叫,“這是怎麼做到的!”
這絕不可能是記憶!
愛德華低沉的笑聲從後方逆着風傳進耳朵,“這是你做過的夢!”
科林驚奇地回頭看他,這才對他說的“新法子”有了認知。
他不光能調取存在過的真實記憶,還能把她的夢和記憶融合在一起?
高處的風呼嘯着,愛德華壓着被狂風吹亂的頭發,一手摟着她的腰,大聲說:“這是在你醒後突然發生的,你增強了我的力量,這是第一次嘗試!”
“愛德華·卡倫!”科林大叫,她的心思壓根不在什麼她增強了誰的能力這件事上。
“什麼!”
她大笑:“你是個天才!”
科林張開手,風吹開了外套,衣服的下擺在風中獵獵作響,腦後的發繩松開,長發散落在風裡,像鮮紅的旗幟,狂風吹不滅的火焰,一切能在風中狂舞的東西。
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在記憶的世界裡、在捏造的夢境裡,她身後站着知曉她所有秘密的人,這世上唯一一個科林能夠暢所欲言的人,沒有遮掩也不需要遮掩,所有的情感與記憶都可以在未吐露口的時候就傳達給他。
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他。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
當科林·沃斯發覺她可以向另一個人毫無保留地袒露自己時,她的好奇心驅使自己去往他身邊,傾訴欲帶來結交同類的安全感。
他真的太會讨她開心了,這點最重要。
那麼又回到她問自己的那個問題,她是否為這些舉動心動?
她用動作給了自己答案。
科林輕巧地踩着風,轉過身來和他對視,這個動作使她整個人倚進了他懷裡。
她不确定他們從前是否這麼親密過,因為愛德華看起來有點緊張。
“拜托,你的純情和你的臉一點也不搭。”她忍俊不禁。
科林拉住他的衣領,将他的臉拉近自己,愛德華眼睛微微睜大,仿佛受到了驚吓。
科林同樣睜大了眼:“這三個月你都幹什麼了?”
怎麼一副毫無準備的樣子,他就沒想過這一天嗎?
愛德華兩手呈投降的姿态,答道,“時時刻刻驚訝于你的大膽。”
她的舉動每每刷新愛德華對她的認知,即便有讀心術也難以預測。
“說得好像你搞出這場面不是為了勾引我似的,你笑得像朵花。”
“有嗎?好吧,我承認我的确不懷好意——”
科林踮起腳,用一個吻打斷了他。
愛德華緩緩放下手,環抱住她的腰。
他們在風裡接了一個吻,身邊除了雲霧别無他物,世界如此安靜,仿佛一切都不複存在,隻有他們永遠存在,隻有他們永恒不變。
雲霧似薄紗纏繞,晴朗的日光照耀在身上,愛德華攬下她映照着金色光芒的長發,手指輕柔地插進發間,她溫熱的手同樣覆在他的後頸。
在記憶世界裡他們擁有同樣的體溫,他的肢體柔軟而溫暖,他不用擔心一個失手捏碎她的骨頭,他的牙齒裡也不再藏着毒液。
至少在這裡我們是一樣的。愛德華充滿奢望地想。
科林睜開眼,她手指劃過他的前額,撥開了吹亂的頭發。
愛德華表情忽然凝滞。
砰、砰砰、砰……是跳躍聲,他胸腔裡的器官以難以置信的頻率,時隔多年再一次跳動起來。
科林輕聲:“怎麼了?”
“……我的心髒。”愛德華神色中含着一股不全是喜悅的笑意,眉間淡淡的悲傷讓他看起來幾乎是在哭泣,錯愕、驚慌、不知所措,種種情緒輪換。
科林輕輕捧住他的臉,他閉上眼,用臉頰靠近她溫熱的掌心。
“我的心髒在跳。”他不敢相信地說出了這句話,随後是劫後餘生一般的笑聲。
愛德華将她抱起來,用力地擁在懷裡,他埋頭在她肩上,放聲大笑。
在這個并非現實世界的場所,愛德華·卡倫的心髒用力地躍動着,因為這裡随心而為,是隻屬于他們兩個人的世界。
他渴望得到的、他期望付出的。
無一例外的全部實現。
他渴望愛德華·卡倫的心髒為她而跳。
他希望能給她自己的一切。
愛德華牽着她的手,放到唇邊輕吻。
命運開了一個仁慈的玩笑。
關于他将如何重獲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