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科林對于自己總在醫院醒過來的事接受良好，所以又一次混混沌沌睜開眼，看見伊芙琳哭得紅腫的眼睛，她無聲地歎了口氣。

這次傷的有點太重了，吓到她了吧？科林還記得自己被擡上救護車的時候周圍密密麻麻圍了一圈人，他們中有人注意到自己不合常理的愈合速度嗎？

她幹了兩件蠢事，一是瞞着伊芙琳獨自去西雅圖，二是呆呆地在路口站了太久……如果買完東西立刻離開，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了。

“媽媽……”麻藥剛退效，她的大舌頭聽起來有點蠢，伊芙琳俯下臉，側耳聽她要說的話。

科林努力組織語言：“那個女孩怎麼樣了？”

伊芙琳淚眼婆娑的神情變得疑惑，她摸着科林的前額，在上面親了親，“先别管那個，你感覺如何？”

四肢像灌了鉛，又沉又軟，使不上勁，脖子不知怎麼的火辣辣的疼，最後的印象裡沒能完全愈合的腿反倒沒有傳來痛覺——難道，截肢？

科林驚悚地擡起頭，看向自己的下肢。

完好無損。她松了口起氣，腦袋砸回枕頭。

“你先别罵我，”趁醫生來之前，科林努力狡辯，“我就站在最近的位置，如果我沒沖上去，那孩子會被碾成一片。”

伊芙琳的表情不再是疑惑，她眉毛皺起，似乎回憶起某件事，接着神色轉向了恐慌。

“天呐……”她聲音顫抖着抱住了科林。

科林吓了一跳，她想擡手，但肢體的酸軟讓她使不上力氣，隻好繼續念叨：“媽媽，你别哭，我沒事，你看我骨頭都長好了，嘶——”

頸部異常的痛覺再次襲來，科林痛得皺起了臉，半張臉掙紮着陷進枕頭，尋求不存在的安慰。

醫生推門進來，他是個生面孔，一起的還有一位高瘦的陌生男人。

醫生上前，伊芙琳退後一步讓開位置，她靠在陌生男人的肩上——等等？！

科林睜了睜眼，幾乎要撇開痛覺跳起來，這什麼情況，那是伊芙琳的男朋友？！她沒提過這事！

“科林，科林？”醫生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手電的光線劃過瞳孔，他伸出手指，“這是幾？”

科林收回自己不友善的眼神，目光回到醫生身上，嘟哝：“三……”

算了，她有什麼資格質問伊芙琳的感情問題，反正科林畢業之後她們将分隔兩地再難相見，伊芙琳有個可靠的戀愛對象科林應該更加放心才對……

“沒什麼大問題。”醫生收起手電筆，手指扶着她的下巴動了動，他的手太冷了，科林沒忍住縮了一下。

“卡萊爾……”伊芙琳說，“她好像忘記了一些事，她剛剛跟我說了西雅圖的車禍，那是三個月的事了。”

持續的疼痛在醒來後變得難以忍受，她費力地擡起手，捂住脖子，摸到厚厚的紗布。

脖子上為什麼有傷？科林困惑地摸着紗布，她不是隻有腿沒完全愈合嗎？

醫生輕聲問：“科林，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當然不，這是科林第一次見到這張臉。

痛覺的存在前所未有的清晰，它存在的時間越長，存在感就越強烈，科林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程度的痛覺，連呼吸都染上疼痛的焦慮。

科林不安地急促呼吸着。這次不一樣，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她向伊芙琳伸手，“媽媽。”

伊芙琳伏到床邊握住她的手。

科林低聲抽氣，“好痛……媽媽，怎麼會這麼疼，它消失了，它消失了對不對……”

這次的昏迷與以往完全不同，科林不得不面對兩個重大變故，一，她失去了傍身十年的愈合力，二，伊芙琳告訴她，她丢失了三個月以來的所有記憶。

前者導緻她痛得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打滾，後者則将她丢進了舉目茫然的災難局面。

她本想拒絕這個可怕的玩笑，但窗外景色證實了季節輪轉——春天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

三個月可以發生很多事，伊芙琳介紹了她的未婚夫、新醫生跟科林是熟人、幾天前她受到野生動物襲擊入院失去了愈合力——最後這點倒是挺貼合她生活基調的。

不，她現在的狀态就是噩運的具象化。

她不可能接納一個陌生男人成為繼父，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和新來的醫生變成朋友。

仿佛有個心胸廣闊的電影女主人公替她度過了這三個月，未經她允許做出了這些可怕的決定。

現在三個月的記憶無影無蹤，她得接受“自己”留下的爛攤子。

這就是最大的“噩運”。

傑西卡和安吉拉聽說她醒了，當天下午就來探病，一起來的還有卡倫家的愛麗絲·卡倫——科林對她毫無印象。

科林在病床上盤着腿，愛麗絲靠在床邊削蘋果，長長的蘋果皮一路垂墜到地面，蘋果披露出白色的果肉，她是個玩刀的好手，握刀的姿勢襯得她的手指漂亮有力，更讓科林在意的，是她的膚色。

蒼白的膚色，連目光觸及都會覺得寒冷的蒼白。

卡倫醫生也是這樣滲人的膚色。科林若有所思。

愛麗絲擡眼，科林趕緊挪開不禮貌的注視，假裝對手上的留置針很感興趣。

傑西卡和安吉拉流了點眼淚，被護士以患者需要修養為由趕走了，愛麗絲裝模作樣地出去繞了一圈，又轉回病房，現在這兒就剩她們倆。

她顯然是有話要說。

但科林根本不記得愛麗絲·卡倫。

科林悄悄地摳着床單，思考着怎麼和“沒有任何記憶的好友”展開對話。

愛麗絲主動打破沉默。

“我一直以來都忽視了一件事，”她以一種歎息的口吻開口，“回到這裡之前我從沒預見過你的存在，直到你和愛德華産生交集，我才開始看見與你有關的預言——這很正常，我隻能預見與我們有關的人和事，一葉障目，直到這次才發現我無法看見你的未來，之前看見的一切都有其他人作為媒介……如果能早點發現，也許你就不會受傷。”

切塊的蘋果擺成綻放的花朵，遞到科林手邊。

愛麗絲話裡蘊含的暗示令科林的心砰砰跳起來。

“你該不會是說……你有預言的能力吧？”

愛麗絲輕笑了下：“這是我第二次看到你這個興奮的表情，順便一提，上次也是在病房裡，那會你的愈合力還在。”

科林握起的拳頭緊了又松，她立刻明白自己和她成為朋友的理由——是特殊能力，她和她交換了秘密！

她按捺着激動，“難怪……我第一次遇到和我一樣的人！”

“你們是超能力家族嗎？你跟卡倫醫生看起來都好蒼白，這是不是什麼能力的副作用？”

“卡倫醫生的能力是什麼？我不是刺探你們的隐私，隻是很好奇……”

“愛德華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