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謝荻雪?”
“你們就這麼把她帶回來了?”
燕春梧訝異而好奇的眼神在兩個相似的人之間徘徊,最後選擇向衛绮懷傳音。
謝淩嶼一言不發,目光中滿是警惕和防備。
“咳……就是這樣了。”呂銳任勞任怨地講述了來龍去脈,“這兩位國師都被我們‘請'回來了。”
“大勝利!”燕春梧舉手歡呼。
“兩位道友辛苦了。”謝淩嶼并沒有問起面前的貴客,而是道,“接下來該如何處置謝登?”
燕春梧搶先道:“拿他過去與那替身對峙呀,欺君之罪,總足夠那老國主将他下獄的吧?”
呂銳憂心忡忡道:“隻怕我們該先準備好解釋我們自己為何去鳳凰台的說辭,還要防備他反咬一口。”
“衛道友呢?”謝淩嶼轉頭征求她的意見。
“就這樣綁着吧?”衛绮懷掃了一眼自己的俘虜,“或者先将他監禁起來?”
她知道,燕春梧和呂銳都是相當純善的人。
這當然是很好的品德,衛绮懷欣賞這樣的品德,隻是,她總覺着“善”往往代表着它是被規定在公序良俗之内的。
忠誠于此者,公序良俗會成為她們的武器,也同樣會成為她們的束縛。
她們不免會在這種框架之中無意識地信任師長,信任權威,信任秩序的裁決者。
而這裡,秩序由誰裁決?
他可信嗎?
得了,誰知道那老國主會不會被謝登幾句花言巧語糊弄過去。
更何況,老國主惦記着涅槃大典,說不定還會因為這該死的儀式感而暫時放他一馬。
“那,”呂銳有些遲疑,“那若是監禁他,而後該如何……”
“如何向那老國主解釋?這不是我們該思考的問題,畢竟誰都不知道他在這裡啊,是不是?”衛绮懷笑了笑,“或許也可以直接殺了他,一勞永逸。”
“我亦不放心把自己的敵人交到别人手上。”謝淩嶼點頭認同了這個建議。
燕春梧愣了一下,眨眨眼回過神來,“那也好,一定要做得幹淨一點兒,咱們什麼時候動手?得快刀斬亂麻。啊對,先問一句,這國師府裡沒探子吧?”
她說着,臉色又忍不住有些發白,語氣弱弱地小聲請教:“人該怎麼殺?先放血嗎,是不是還要毀屍滅迹……”
“……你在紫雲宮倒是被保護得不錯。”衛绮懷輕飄飄道,“不過,沒你想的那麼麻煩,我們有化屍粉。”
燕春梧倒吸一口冷氣,大概想到了什麼化學物質造成的慘烈畫面,而後又意識到不用放血,才如釋重負地将濁氣慢慢呼出:“好,那現在動手嗎?”
“……”你才是真的活閻王啊。
“衛道友,你就不要再捉弄燕道友了。”呂銳按了按眉心,打斷了這場催命,“謝登的确留不得,但我們還要先從他口中探聽到不死神木的消息。”
“不死神木?”謝淩嶼問,“這又是從何談起?”
衛绮懷一指謝荻雪袖底,将問題抛給她:“國師大人,請。”
“你們說它?它不是神木。”謝荻雪張開五指,現出那半顆寶物,兀自搖了搖頭,“它叫仙人胎。”
“胎?”燕春梧禁不住咋舌,“怎麼叫這麼個怪名……不過确實比叫什麼‘不死神木’更形象一點兒,最起碼它看上去就不像個木頭。”
“左右不過是一顆卵。”謝荻雪淡聲說,“隻不過是大有來頭的一顆卵罷了。”
“大有來頭——”衛绮懷一拍掌心,鬼使神差地想通了一點,“等等,你說的這個仙人該不會是那個神木之子吧?這卵是他的胞衣?”
“胞衣?”燕春梧聽得有些迷糊,“那他到底算是胎生,還是卵生啊?”
衛绮懷:“……”都是妖了還惦記着這個做什麼?!
“不錯,正是神木之子。”謝荻雪道,“他是妖異。”
“哈哈。”衛绮懷不冷不熱地刺了兩句,“貴國真是卧虎藏龍——正派國師是神棍,副國師和魔族勾結,捧上神壇的神木之子還是個妖異。”
呂銳道:“慢着,莫非他便是前段時間引起城中鬼怪傳聞的妖異?”
雖然衛绮懷跟她們說起過這個猜測,但謝荻雪在前,她還是要問個清楚。
“什麼傳聞?”謝荻雪似乎沒能預言到這些,但仍給出了肯定的回答,“不過,他确實可以擾人心神,也确實在前些日子被劫走了。”
“……能讓這麼一個擾人心神的東西留在國主身邊,”衛绮懷又感歎道,“您真是一個打着燈籠都難找的股肱之臣啊。”
謝荻雪沒理這樣的陰陽怪氣,反倒是謝淩嶼追問道:
“被劫走了?他是何等妖異,竟還會被劫?”
“一個沒開靈智的妖物,仗着幾分天生的神異,才誤打誤撞得了個名号。”謝荻雪道,“不足為懼。”
“不足為懼?他若隻是一把刀,那如今的亂象,怕不是這把刀被有心人加以利用的結果。”這語氣之中暗含的蔑然讓燕春梧不自覺地提出質疑,“就算他不足為懼,那将他自宮中劫走的人總不能說不足為懼了吧?”
呂銳則補充道:“他是何時被劫?又是為誰所劫?可查出來了?”
“在我繼任前夕,神木之子遭劫。”這次謝荻雪沉默了好一會兒,沉默到呂銳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問得太急的時候,才緩緩道,“應當是我師姑所為。”
衛绮懷:“啊?你知道啊?你繼任國師之位是什麼時候來着?”
呂銳:“我記着,差不多是一個月前。”
燕春梧:“這麼說的話,還是熟人作案?你師姑是哪位?應該不難追究吧?怎麼一個月還追不回來?”
謝淩嶼:“你說‘應當是’?看來并無實據。你為何會懷疑是她?”
謝荻雪:“……”
謝荻雪肅容,睨了她們一眼:“七嘴八舌,聒噪。”
“咳咳。”衛绮懷也肅容,屈起指節在桌上扣了扣,“您也别給我們擺什麼架子,喏,您現在可就在我們的包圍圈裡。”
謝荻雪颔首,卻頗為尖銳地指出一點:“你們亦是在我的府邸内。”
“您還記得這個呢?”衛绮懷挑眉,“您怎麼不提您把這堆爛攤子甩給謝道友這事兒呢?”
說到這裡,燕春梧緊随其後,語氣不知不覺變得緊張起來:“對了,關乎她的事兒,您還預言了多少?”
“……燕道友,”謝淩嶼無奈叫住她,“即便世路艱難,但我仍不需要虛無缥缈的預言為我保駕護航。”
這下真是七嘴八舌了。
“諸位,稍安勿躁,先别算賬了……”呂銳輕歎一聲,好在她早已習慣了調和,“一個一個來吧,誰先?”
四人對視一眼,終于還是衛绮懷舉了舉手:
“國師大人,你師姑又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