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門前,她又想起來問:“對了,話說你上次那位打手呢,你一個人,視物不明,在這易都城内真的沒問題?”
“仇不歸來了。”嶽應瑕這次沒有回避問題,淡聲道,“她去找他的師妹叙舊了。”
“好,那你記得跟她聯系一下,看她什麼時候能接你。”
衛绮懷仁至義盡,擡手關上了門。
走出客棧,天色已晚,雖說還未全然進入夜幕,但細雨之中已經飄起了炊煙。
沒想到她竟然花了這麼久的時間等嶽應瑕醒來。
現在去找琅月薛檀也沒什麼必要了,估計呂銳已經先回了國師府。
衛绮懷腳下一拐,走上了國師府的路。
國師府裡正有條不紊地向外搬着東西。
想想也是,老國主火急火燎地移駕鳳凰台,就算别宮不遠,就算慶典本身也不難準備,但要在那裡舉行慶典,他們還得再住上幾夜。
住宿就麻煩了。
即便謝淩嶼自己想要輕裝上陣,國師的排場也由不得她,更别提鹿韭唯恐她被右國師搶了風頭。
衛绮懷方才遠遠一望,就見他穿得光鮮亮麗的,簡直比一身素色的謝淩嶼還要奪人眼球。
鹿韭是要随行的。
衛绮懷再一看,燕春梧正在清點着什麼東西,她穿得也很正式,俨然是在謝淩嶼身邊找了個貼身小官當。
看來燕春梧也是要随行的。
“謝道友,你們現在就要走?這麼急嗎?”她走過去,問謝淩嶼道,“還沒吃晚膳吧?”
“吃過了。國主下令,盡快啟程。”謝淩嶼道,“不過衛道友不必擔心,鳳凰台隻在易都城外不遠處,上好的車駕一個時辰足矣,若是趕得快的話,在戌時便能到達。”
“如此就好。”衛绮懷躊躇片刻,換了傳音,“我是想祝你們一切順利的,可明日慶典,恐怕……隻能勸你們千萬不要掉以輕心,盡量站在空曠的地面上。即便那國主下令要你站在他身邊,也不必太順着他,能推脫便推脫了吧……”
“且放心,我和燕道友都會以自身安危為上。”謝淩嶼點點頭,雖然她的聲音依舊沉着,但卻透着幾分不易覺察的緊繃。
頓了頓,她又道:“放心,我們會平安無事地回來的。”
謝淩嶼一向都是個很可靠的人,衛绮懷不再多言,隻問:“呂道友呢?”
“呂道友還未回來。”謝淩嶼有些疑惑,“衛道友你不是與她一同出去的嗎?”
“啊,我還以為她已經回來了。”衛绮懷道,“看來她應該還與琅月薛檀在一起,我再去找找。”
就在她離開之際,忽然有一隊人快步搶了上來,看上去本來是想進府走程序,但見大上司都在門口,索性也就直直向謝淩嶼和鹿韭走了過來。
“方才有人來報,說是有修士交手于城南積慶坊,兩方人手段了得,深淺難辨,屬下未能近身,還請……”說到這裡,來者慚愧低頭。
衛绮懷懂了。
這是打不過,來求支援的。畢竟也不是所有的修士都能在皇權之下乖乖聽話。
不過,城南積慶坊這個地名還挺耳熟……
想起來了。
這不是下午她們本該與琅月薛檀會合的地方嗎?
該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我去吧。”衛绮懷道。
“這……”甲兵微微擡頭,很想知道究竟是誰這樣無禮地突然開口,卻發現他的兩位上司都沒有對這個聲音提出異議。
謝淩嶼知道衛绮懷這樣提議必然有她的理由,便點了點頭,“好,衛道友,此事就麻煩你了。”
鹿韭則要走一下流程,“衛姑娘稍等,我叫他再給你點幾個人……”
“不如這樣。”衛绮懷急着去,又出于私心,不想真讓國師府的人把琅月薛檀抓到牢裡關幾天,便建議道,“給我具體地址,我先去試探一下,若是一刻鐘内我尚未解決,你們再加大兵力包圍,如何?”
謝淩嶼自然是答應了,而這樣身先士卒的建議也不會有什麼人反對。
衛绮懷看着手中地圖上的小小标記,步履如飛地趕過去。
根據地圖,修士打鬥的地方在積慶坊外的一處小小桃林。
桃林占地面積并不大,從外完全聽不見任何打鬥聲。
可衛绮懷一走進去就知道為什麼那人說交手雙方手段了得深淺難辨了——因為就像那日易途動手之前還設了陣法一樣,這兩人也在這桃林布下了一張幻陣,使人一進去便暈頭轉向,全然找不到方位。
矮小的桃樹霎時高大如原始叢林,遮天蔽日,而林中風聲雨聲皆靜,全然不受外界幹擾。
這樣的寂靜也是陣法的一環,以至于衛绮懷在劃劍破開障眼法之時,一時沒能分清忽然而至的風聲究竟是自己劍下的破空之聲,還是對方的劍嘯。
她提劍迎上。
然而那什麼也不是,她隻是斬卻了一隻被卷成哨的柳葉。
桃林之中,怎麼會有柳葉?
此時此刻,呼喚聲也到了。
“衛道友?!你怎麼來了?”
是呂銳。
“呂道友,”衛绮懷道,“你在這裡,琅月薛檀應該也在這裡吧?還好我沒走錯。”
“隻有林道友在此。”呂銳言簡意赅道,“衛道友,閑話少說,你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等等?做什麼?我可是來幫忙的。”衛绮懷一頭霧水,“呂道友你說是非之地,可你又在這兒做什麼?”
“我在為林道友壓陣。”呂銳苦口婆心道,“她正在與人過招,衛道友,先出去罷。”
她話音未落,林中簌簌刮起一陣邪風。
已經過了花期的桃林忽然被催出朵朵鮮花,任誰望去一眼,都會被迷得挪不開視線。
風聲之中有人在笑:
“哈哈,既然來了,就别急着走啊。陪我留下來打一打也無妨。”
“師姐。”琅月的聲音和劍風緊随其後,卷起一地落花,“你的對手是我,何必牽扯上其他人?”
“我現如今和你們蓬萊閣,可是半分關系也沒有了。道友這聲師姐,我怕是擔待不起——至于打一打嘛,來者是客,對不對?”
金戈交錯,桃花片片如刀。
“衛道友,”呂銳道,“先走吧。”
“不,現在沒那個必要了。”
衛绮懷在呂銳疑惑的目光裡按住她的手以示安心,然後清了清嗓子,試探道:
“仇不歸?”
“仇不歸,是你吧。”
“嶽應瑕現在就在我手裡,想知道她的下落的話,就放下劍——”
一陣劍風肆意卷來,險些将她掀翻。
衛绮懷住了嘴,呸出口中夾了沙礫的花瓣。
再擡眼時,她面前遮天蔽日的桃樹上,已經落了一個黑衣人。
“膽子不小啊,竟然敢威脅我——”
仇不歸居高臨下地瞧着她,片刻後終于認出了她,笑了。
“哦,原來是你,小衛姑娘。”
是啊,我也沒想到是你。
敢情你們幾個都互相認識啊。
“衛道友!”琅月追了過來,一向冷靜的神色此刻難得有些緊張,“不要與她多說!”
“跟我說話有什麼不好?”仇不歸語氣無辜,“你不也在和我說話嗎?”
“是我。”衛绮懷道,“我沒開玩笑,别打了,你下來,嶽應瑕真的在我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