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好了,原來你們也找不到。”她輕松地說,“你們也被你們那老祖宗給騙了。”
沒有她預想之中的憤怒,霍離憂看見塗陽陷入沉默。
衛绮懷插了句嘴:“打擾,兩位,你們要找的神木應該是什麼樣子的?恕我直言,一開始見到咱們腳下這棵樹的時候,我還以為它就是傳說中的不死神木呢。”
說起來,蕭元在此之前并沒有提到不死神木的模樣,衛绮懷一直默認它是一截木頭。
即便經曆了被妖族和蕭影分贓不均的風波後,它也隻會變成兩截木頭。
奇怪,倘若它有什麼很奇怪的外表的話,蕭元應該會提醒她們一句的吧。
這次,未待塗陽開口,霍離憂便道:“這棵樹的确是個老古董。但是衛姐姐,不死神木不是木,嗯……我是覺得,它看上去不像木頭,更像是——”
“找到了!”
塗陽的一位下屬從小廟裡跑出來,向她禀報道:“少主,這基座之下另有玄機!”
霍離憂眨了眨眼,目光下意識被他吸引過去,沒能繼續說下去。
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做的,竟然卸下了一塊廟門門檻之下的活闆,打開了地基後,發現它是中空的。
那塊活闆倒是可以做個窄門,隻是它太窄了,窄到不像是人能通過的,大概隻能夠尋常人扔些東西下去。
但是侏儒可以。
賀群擡了擡下巴,指揮那些侏儒一個又一個地探進去。
源源不斷。
這一過程讓衛绮懷看得目瞪口呆,既想不到給一個樹屋鑄上地基是什麼神奇操作,更沒想到這地基就紮根在樹冠之中,從他們的彙報來看,似乎有些深,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
侏儒們下去後,沒什麼壞消息傳上來,但也沒什麼好消息傳上來。
塗陽又派了幾個族人去仔細查看。
他們隻說洞口處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觸手可及的全是堆成山的枯枝落葉,洞内空氣渾濁,嗆得很,大抵是碎木屑在飛揚。
賀群失了耐心,正要親自前去一睹,卻在這時看見塗陽試着撬開了另一塊地闆,地闆下堆積着一些小東西。
“這是什麼?”塗陽盯着那個小玩意兒,沒有輕舉妄動。
“哈哈,想必塗姑娘從未與尋常人族打過什麼交道。這不是什麼靈物,隻是一個尋常的火折子而已。”賀群走過去,認出了那東西,倒是沒什麼警惕,隻撿起一個演示給她看,“看,如此這般,便可以用來照明。”
火折子上躍起一個微弱的、明亮的火苗。
“前人應當是特意留下這個的罷。”他此刻就站在那洞口前,想也不想地把它遞給洞口裡接應的人,“正好,他們方才還說這裡太暗,看不清楚——”
這裡用不了靈力,火折子也不是什麼威力無敵的法寶,他們聚集在這座小廟之中,看着那點微弱的火光流入洞口,誰也沒有太多在意。
直到下一刻,一聲巨響從他們的腳下傳來。
“嘭——”
地面開始晃動,又是接二連三的巨響,夾雜着侏儒們無意義的刺耳尖叫。
崩塌的聲音、爆炸的聲音、掙紮的聲音……在此交彙。
盡管無論是妖修還是魔修,他們體内的靈力都足以作為最後一層屏障用來抵擋火勢,但是——爆炸太快了!
基座寸寸塌陷,火光蔓延到地面上,順着樹勢燃燒,沿着樹藤攀爬的牆壁将這座小廟籠罩、炙烤,像一座天然的焚化爐。
濃煙四起,一切隻發生在瞬息之間。
聯想到他們先前說過的基座之下的枯枝敗葉,難道這是……木炭粉塵之類的爆炸?
哦,很快便會發展成森林火災了……
火光耀目,衛绮懷恍惚地想着,腳下忙不疊地開始找路,卻意外透過火中掙紮的重重人影,依稀窺見斑駁壁畫上有什麼東西正在躍動、飛舞。
看不清楚。
沒時間了!
霍離憂拉了她一把,“衛姐姐,就現在,跑!”
趁現在妖族顧不得對她們嚴加看守,衛绮懷踢開幾個擋路的,很容易便抓起了崔瓒,然後轉頭問霍離憂:“雖然現在确實是個逃跑的好時機,但是——能跑哪兒去?!”
霍離憂指着樹冠邊緣,“跳啊!”
衛绮懷崩潰:“離憂,你開什麼玩笑!在這麼高的地方,跳樹和跳樓有什麼區别?!”
她們才停頓了一眨眼的工夫,身後便傳來畢剝作響的火聲,竟然已經将嘈雜的人聲徹底覆蓋了。
火焰已經追到了她們腳下。
那股可怕的熱度順着小腿蜿蜒而上,衛绮懷跳了跳,把火星彈下去,又聽見腳下的樹枝發出了咔嚓咔嚓的斷裂聲。
“不高!衛姐姐信我!這禁制隻布在樹頂!”霍離憂沒有回頭,毅然決然道,“樹頂燃盡之時,禁制也就徹底消失了!快了!現在就快了!”
衛绮懷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到這種純靠物理手段的破陣方法。
但是,若是禁制附屬之物消失的話,禁制也就不複存在……好像确實沒錯?
煙塵已經将她熏得暈頭轉向,但她依然踯躅不決。
倒不是因為别的,她隻是……突然有點兒恐高。
樹頂的風呼嘯着,将葳蕤成蔭的枝葉燒成一張鼓起的船帆——火海裡,搖搖欲墜的船帆。
風裡傳來崔瓒的聲音。
“我覺得,她說得在理。”
她說這話的語氣,四平八穩,仿佛在問明天早膳吃什麼——不,崔瓒從來不會問“明天早膳吃什麼”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
擡杠除外。
衛绮懷在胡思亂想中找回意識,回給她一個單音節的疑問:“啊?”
“所以,”崔瓒一抻她們腕上的縛靈索,纏成了一個死結,“快下去。”
然後她縱身一躍。
衛绮懷:“等等——”
萬丈高空,迎面撲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到底是哪個混蛋設計的縛靈索?就沒考慮過這玩意兒會打成死結嗎啊啊啊啊!
做成自動伸縮的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