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绮懷驚奇于霍離憂的回答,卻更好奇她是怎麼在自己毫無知覺的情況下靠近的。
然而,當她與崔瓒共同轉過身去,卻并沒有在聲音的源頭看見什麼人。
“在這兒。”那個聲音聽上去恹恹的,有些無精打采,“衛姐姐,我在你腳下呀。”
她腳下是一塊平平無奇的……石頭。
仔細一看,就是石頭。
如果真要說點兒不一樣的話,那就是一枚被打磨得很像石頭的靈石。
但靈石也是石。
衛绮懷吃了一驚,捧起那塊石頭:
“離憂,你是被什麼人封印在此了嗎?那人是誰?你可看清他的面目?你現在還好嗎?”
石頭裡傳來的聲音有些尴尬:
“啊,不是啦,衛姐姐不必擔心,我現在還好,這是我特意留下的傳訊石……和尋常弟子玉令沒區别,都可以在百裡之内通訊無阻,就是長的嘛,确實其貌不揚了點兒。”
“……”
衛绮懷無言以對,與崔瓒瞪了半天眼睛,才對石頭大惑不解道:
“離憂,傳訊就傳訊,你為什麼要用這麼一顆不起眼的石頭傳訊?還放在這麼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知道的明白你是在傳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在竊聽呢——”
等等。
竊聽?
衛绮懷凝視着石頭,一言難盡。
崔瓒斬釘截鐵道:“她就是在竊聽。”
傳訊石那端的霍離憂支支吾吾半天,發出一聲很響亮的:“呃……”
“所以你真是在竊聽來到這間密室的人?”衛绮懷心念電轉,豁然開朗,“難怪方才我看見那機關弩上沒什麼灰塵,是因為之前它用過一次——你就是先前來過這裡的人?”
“是我啦。”霍離憂終于小聲承認,“我來這兒的時候沒注意,一不小心就觸發了機關,順着它就發現這密室了。”
衛绮懷問:“那你又為什麼特意留了這枚傳訊石?”
霍離憂更小聲了:“我覺得我哥會找過來……這原本是留給他的。說到這個,衛姐姐,崔道友,你們怎麼會找到這裡來啊?”
說到此處,衛绮懷終于想起來與她算算總賬了:“你問我們?離憂,我還想問你們呢,你和你兄長究竟打的是什麼小算盤,說走就走,把我們這一大群人當傻子糊弄?”
霍離憂委屈至極,嗫嚅道:“我哪有,我走的時候分明與衛姐姐你說過了呀……”
衛绮懷:“……”
崔瓒瞟她,及時倒戈:“你,知情不報,延誤軍情,重罪。”
衛绮懷翻了個白眼:“這能怪我?她就那麼随口一提,還搪塞我說是來看花神會的。再說了,我怎麼知道霍尋也跟着——”
她适時醒悟過來,反問道:“離憂,你還沒回答我,你究竟和你兄長在鬧什麼?你逃婚也就罷了,你哥又在做什麼?”
崔瓒順着她的話接下去:“和蔚海樓家傳寶物有關?”
霍離憂這下連支吾也支吾不出了,隻好斷斷續續地招供:“我,我不遠萬裡來到監兵神洲,确實是因為想要找尋神木的下落。”
衛绮懷很煞風景地插了句話:“竟然真的不是因為那個和霍弛霍羽之間的感情故事嗎。”
多狗血多荒唐的三角愛情故事啊,她都信了。
傳訊石對面的霍離憂似乎撇了撇嘴,不忿道:“衛姐姐也太瞧不起我了,兒女私情而已,難堪幾天也就罷了,何至于逃到這麼遠……”
對不起。
在場的隻有我一個戀愛腦嗎?
衛绮懷竭力微笑着,強忍住想要把迷惑性極強的系統拖出來暴打一頓的沖動,又聽霍離憂道:
“不過,即便是這個借口,起初我哥也是信了的。但是誰教我追着妖族跑,他追着我跑。呢如此幾次下來,難免令他察覺到了蹊跷。”
“他是不願意讓我涉險的,而這個逃婚的借口正好,可以讓他順理成章地用這個說法應付我。但他嘴上說是要帶我回去,我卻覺得,他自己未必不想追究這鎮派之寶的下落,不然何至于追着我跑了這麼遠的路——不過,那時在丹水城真是太巧了,我沒想到那麼快就會被他抓到,這還是要怪你一下的,衛姐姐。”
“至于我哥的打算,我其實也不清楚……畢竟,我們本來就是各憑本事。”
聽到最後聽見這麼個語焉不詳的“各憑本事”,衛绮懷實在是有氣沒處發:“離憂,你方才可是說了,你這枚石頭本來是留給你哥的,你現在卻說你不清楚他的打算?”
“我确實是不清楚呀。”霍離憂理直氣壯道,“這遇見的不是你們嗎——也沒能遇上他啊。”
衛绮懷發現這家夥雖然看着傻白甜,實則狡猾得很。
她用力戳了戳石頭,想象着戳到的是霍離憂耷拉着眉毛的包子臉,自己又把自己逗樂了。
衛绮懷不再較真,崔瓒卻沒放過霍離憂,一針見血地揭穿了她:
“你想在此遇見他,并且有把握遇見他,不然又何必特地留下這傳訊石?”
“這個……唉,這個适才已經告訴過你們了。”霍離憂歎了口氣,“我會來到這裡,并且懷疑我哥也可能來到這裡的原因,正是我爹——他在拜入師門前,就是那位蕭家少爺的書童。”
“隻是,我以前從不知道,這裡竟還有這樣一樁案子,父親從未講過,我隻知他出身耿州府清閑鎮……”
衛绮懷不知她現在身在何處,卻聽得出來她複雜語氣中的怅惘。
然而身邊的崔瓒就是有那個無論何時何地都不屑于照顧他人心情的本事,在霍離憂傷感之餘還能直截了當道:
“令尊是那個書童不假,可此案涉及的兩個人卻隻是這蕭家的少爺和他的護衛,與令尊何幹?無關的事,霍道友,你為何會多此一舉跑來此地?”
霍離憂被她問得卡殼了一下:“确實沒什麼關系,但是,好歹也算是他本家啊,路過怎麼也要看一下吧……”
“若真是路過看一看也無妨,可你是路過嗎?你此行的目标本就是清閑鎮。”這下衛绮懷也發現古怪了。
“離憂,你說你是追着不死神木的下落來的,可這下落為何會與令尊生前的故鄉不謀而合?離憂,我記得先前你說過,有妖在用這線索釣你,是吧?現在,兜兜轉轉繞到了你自己的身上,你不覺得這更像是在利用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