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歡？”

衛绮懷眨眨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棵梨樹下。

枕在小師妹的膝頭。

這實在是個很美好的視角。

碧空如洗，漫天梨花，還有一人正貼心地替她吹走額前的落花，神色柔和恬靜。

然而衛绮懷剛一轉頭，就對上靜立在樹下的殷無息投來的冷淡目光：“醒了？”

畫面一下子就不美好了。

衛绮懷如芒在背。

她等待着殷無息的責備，卻隻等到了對方的一句：

“今日長個教訓，此後不許再莽撞行事。”

好吧，隻是普通的批評。

然而陰溝裡翻船的衛绮懷還是對這莫名其妙的幻境有些介懷：“師叔，師妹，我是怎麼睡着的？”

任長歡将她扶起來：“師尊說，此地古怪，林間霧氣能夠惑人心神，不過還好我發現得及時，師姐沒有被它們引入深處。”

她被引入了花林深處？可系統不是說，那叫蜃妖之夢嗎？

蜃妖在何處？

她又是什麼時候落入陷阱的？

難道她上島後，遇見聶祈和秦紹衣的時候，她就已經身在幻境之中了嗎？

衛绮懷撐起身來，想多問幾句，擡眼卻見不遠處的樹下三三兩兩坐滿了人，細細一數，足有七八十人。

這座島比她幻境裡見過的要大多了。

人群中倒有不少認識的——鹿芳還、洛珩、燕春梧、聶祈、周承岸、鐘如星、謝淩嶼、常以灏、秦紹衣、衛昭、崔晏……

遠看群英荟萃，近看主角開會。

于是她說出口的話變成了：“他們怎麼都在這裡？”

任長歡似乎也對此感到很疲憊：“林子裡迷路的，掉海裡的……這麼多人，總是要撈的呀。”

她小聲嘀咕着：“師尊說有緣之人才能入陣，看來此處的有緣人很多呀……可惜沒能見到許師兄，不知道他現下是否安好。”

“我覺得他被排除到陣外還好。師妹，不如先擔心現在的我們吧。”衛绮懷為她這無處安放的同情心停頓了一下，卻還是禁不住好奇心驅使，張望四周，驚訝道，“真的，他們都是你撈的？”

“十有七八吧。師尊說這霧對大家沒什麼特别的危害，頂多就是睡一覺而已。”小師妹有些困惑地撓了撓下巴，“就是不知道為什麼，這林子裡的妖氣，似乎對我不起作用。”

即便知道有女主光環護身，衛绮還是懷由衷佩服：“辛苦了。”

好厲害！

小師妹的人設不是瑪麗蘇小太陽嗎？現在的這個究竟是什麼怪力少女啊！

衛绮懷跟熟人們簡單打了聲招呼，沒管别人的好奇目光就徑直走向燕春梧，傳音道：“春梧，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幾對兒男主女主都在，這裡有什麼關鍵劇情嗎？”

燕春梧正在照看着不知為何又負傷的謝淩嶼，顯然也被什麼麻煩弄得焦頭爛額，聞言回答道：“唉，我也不知道，原本故事裡這三波劇情線肯定是分開的，十方大陣這個設定也沒怎麼寫，這東西本來沒有這麼重要的……”

她也想不明白很多事，說着說着便開始自暴自棄：“衛姐姐，要不你還是把我這原著劇情當個屁放了吧，我就是個三流寫手，幾本小說之間本來毫無聯系，十方大陣還是個廢稿，現在這世界變化得太多，我這連同人文都算不上了……”

衛绮懷本是來興師問罪的，此刻見她這樣崩潰，反而哭笑不得地安慰起了對方：“春梧，你先别慌，先告訴我，在你原先的設定裡，男女主來此處是為了做什麼的？”

系統适時地出聲了：【宿主，請勿将已經改變的世界命運拉回原來的劇情線。現如今的男女主行動越偏離原著軌迹，越能證明您正在改變命運。這一發展對您來說是有利的，請繼續保持。】

衛绮懷冷哼一聲，出了個馊主意：“隻要讓男女主偏離劇情線就可以？那我要是總是跟在男主身邊，讓他沒時間跟女主聯絡感情，是不是也行？”

【如果您不介意加固您的戀愛腦buff的話，可行。】系統似乎是給了她寬限，然而卻又話鋒一轉，【但是，如果您改變不了戀愛腦本身，還是無法避免死亡結局的。】

……你把我之前那個數據保密的結局說出來了！系統！你的職業素養呢？

衛绮懷心裡咆哮着，實在不知道是該憤怒還是該無語，最後還是忍不住問道：“為什麼還是會死？”

【性格決定命運。】系統盡職盡責地宣判着死刑，【而戀愛腦無可救藥。】

“那豈不是多了一項任務嘛。”衛绮懷忽然感到有些棘手，“既要改變世界命運，又要擺脫戀愛腦。”

【并非如此。天道制衡萬物，一切皆有定數。】

“什麼意思？”

系統說：

【您需要拯救的隻有您自己。】

【至于這世界，無關緊要。】

“……”

系統當真是一個恪盡職守又不近人情的私人服務系統。

衛绮懷徹底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算了，反正拯救世界也是男女主的事，輪不到她擔心。

可是，現在出現的劇情偏離方向，對這個世界的發展而言，究竟是不是好事呢？

那邊燕春梧為謝淩嶼敷好了藥，才遲遲傳音給她，一張口就是一大串劇透：

“衛姐姐，你方才問的是大家為什麼都聚在這裡，是吧？其實這在原劇情裡也是個因緣際會的巧合。”

她掰着手指一個個數着：

“謝淩嶼是調查她父親的線索才追到這裡來的，崔晏則是追殺蜃妖到人家老巢不小心被傳送陣傳送到過來的。衛昭是被你們的爹派過來出任務的——畢竟十方大陣一出，四大家族哪能缺席呀。至于你師妹，則是為了完成祖母生前的遺願，為報家仇才誤打誤撞跑進來的……對了，衛姐姐瞧，她右邊隔着五六米遠的那位，就是本章出現的男配，是宸陽殿的少掌門列洵，你應該認識的吧。”

衛绮懷已經沒心思管什麼男不男配的了，燕春梧劇透得太痛快，湧入她腦中的信息太多，她消化了好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對方系統竟然沒有給這些話裡的關鍵字詞消音。

是沒有重要信息嗎？

還是說，這是已經被改變或者已經完成的劇情，沒有消音的必要了？

不過這幾句話中，倒有兩句古怪……關于謝淩嶼和崔晏來此處的緣由，居然能與她在幻境中聽見的說辭對得上。

為什麼會對得上？

是因為制造幻境的那個“蜃妖”，已經在現實中網羅了這些信息，才會如實地傳達給幻境中的她，以仿造真實嗎？

衛绮懷在人群中掃視一遍。

這些人中，有她認識的，也有她不認識的。

而現在，那個蜃妖，就在他們之中？

目前來看，知道劇情的燕春梧是可信的。

衛绮懷順手幫忙給昏迷的謝淩嶼喂了點兒水，随口問道：“謝姑娘這是怎麼了？”

“方才島上有一隻蛛妖偷襲。”燕春梧說得有點難為情，“為了救我，她負傷了。”

“皮肉傷，别擔心。”衛绮懷看了看她傷勢，又道，“她既願意出手救你，看來你這些日子的費心倒也不算白忙一場。”

燕春梧歎道：“不過有幾面之緣……她心地善良，倘若不是我，她也會救的。”

衛绮懷道：“别妄自菲薄——”

她話說到一半，忽覺一個人正靜靜立在她身後，似乎正在耐心地注視着她。

那人輕聲喚道：“長姐。”

燕春梧登時住了嘴，她還記得上次他們結下的梁子，果斷退避三尺，神色警惕。

衛绮懷轉頭，卻瞥見他身邊站着一位年輕女子，想了想，還是按下好奇心，隻道：“衛昭，你也來了？”

衛昭語氣恭敬體貼，唇角微微翹起，俨然是一副好弟弟的懂事姿态：“我自然是要來的。隻是長姐來了此處，怎麼忘了給父親說一聲？早知長姐要來，我就與長姐一同過來了。”

衛绮懷卻問：“你身後這位姑娘是？”

衛昭以往總是獨來獨往的。

她遞了個眼神給燕春梧，後者急急傳音：“衛姐姐，我也不知道，我沒寫過這個。興許這是因為劇情被我扭轉了，男主光環讓他随便吸引了個别的女孩子……”

這也是能随便吸引的？

難道女主脫離原著了，男主還能找女主代餐的嗎？

“長姐。”衛昭乜了一眼正與自家長姐打着眼底官司的燕春梧，眸色微沉，出聲吸引過衛绮懷的目光，向她介紹道：“臨東夏家的三小姐，此次與我同來。”

他身後那位姑娘看上去有些眼熟，那種柔弱無害的氣質，倒是與初見之時的燕春梧差不多。

不過若是真的柔弱無害，是絕對上不了這座島的。

小姑娘溫聲細氣道：“小女夏靈嫣。衛姐姐，有禮了。”

衛绮懷同她打了招呼，正要說些什麼，餘光忽然瞥見不遠處身為紫雲宮掌教首徒的鹿芳還與太衍宗掌教首徒的周承岸的目光在空氣中短短交彙一瞬，接着便互相向對方走去。

兩位弟子楷模低頭商量了片刻，決定組織衆人集合。

“諸位道友！既然大家都已經醒了，那我們不如合計一下，兵分幾路，共同探察這座島上的玄機？”

可他們話音剛落，便有人高聲道：“我看不必，我們各家各派都是帶了人來的，自有準備，為何要與你們合計？”

剛剛蘇醒的謝淩嶼睜開眼就聽見這人高談闊論，啞聲問：“這是？”

“宸陽殿掌門獨子，列洵。”燕春梧為她解惑，“是個張揚跋扈的公子哥兒。”

“多謝燕道友照顧。”謝淩嶼看看自己周圍，說，“衛道友也來了？”

衛绮懷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