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我都懂，比起道理，更重要的是心意……打碎了盤子隻是件小事，我未來一定會有更崩潰的時候，可能是壓力過大，也可能是ptsd發作，但無論我能否立刻聯系到我愛的人，堅信“我是擁有愛的”這一點，都是一劑緩和藥水。

“原來這就是蜜罐語氣呀。”我說，他當時講話确實挺溫柔的，甚至有點黏黏糊糊，和平時确實很不一樣。

劉小别堅稱那是因為他困迷糊了。

4.

前幾天，我告訴劉小别一個冷知識：502膠水和衛生紙會産生化學反應，然後釋放熱量，冒煙，一瞬間變得很硬。

劉小别學到了，問我：你手還好嗎？

我誇他聰明，然後表示不太好，被燙出一個水泡，痛得很，簡直是世界上最痛的痛。以及生活總是充滿各種意外，有時候人足不出戶也會倒黴。

“你前幾天還說做小手術時打麻醉針是最痛的。”劉小别提醒我。

……聽起來更慘了！

但仔細一看，這個水泡有點像個心形，我苦中作樂。

劉小别說，那幹脆别打字了，打電話吧。

于是我們開始打電話聊天，他一開口，我就感覺到有點不對，因為今天的别哥講話的語氣實在有點消沉。

“怎麼啦，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我說，又問出了幾個猜測。

劉小别說他确實不開心，但不是因為他刷微博看到又有人嘲他連着兩次沒進全明星，也不是因為上周的團隊賽他第一個被打出局……

“我就是覺得，其實我特别普通。”他說。

我說這很正常，每個人在小時候都會有一個階段覺得自己特别厲害，能夠去很優秀的學校，或者賺很多很多錢，甚至成為英雄什麼的——我認為這是平行世界的我們的意識，有時候這種意識是共通的，某個時間線裡，我們的确是個大人物。

“倒不是說這個。”劉小别笑了笑，“嗯……就是說，你看我們職業圈，有人很聰明很懂戰術，有人很沉穩很有耐心，甚至還有人是天才。”

他支支吾吾，總之是在說很多人都有自己的優點。

我說你也有手速呀。

“但職業圈的每個人都有手速，這是基礎門檻。”劉小别說，而且單手速快是沒用的，必須是有效手速，還不能輕易被别人引導到手速失控，“距離天才越近，就越能夠意識到自己的平庸。”

唔，天才啊……天才的确是有得天獨厚的天賦，當然他們也很努力就是了。

“所以，你是想說你除了手速，别無他物咯？”我總結道。

“對。”劉小别說道，又辯解說其實他也沒有很消沉，就是最近各種事積累起來了，所以才有點情緒不對。本來應該他在電話裡安慰被燙傷的我才對，結果變成我聽他抱怨了，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早知道我就自己消化這些事了，平時我不會想這個的。”他說，聽起來很懊惱。

我說這有什麼，他提議打電話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他想打電話，因為他想我了呗。

不過關于“别無他物”這個話題，我還想補充一句。

“誰說你除了手速就沒别的優點了？”我故作不滿道，“你不是還有我嗎？”這難道不算是他有，别人沒有的優點嘛？

劉小别“啊”了一聲，然後笑了出來：“非常對，果然你才是天才。”

他說他現在一點也不覺得他平庸了，有這麼好的女朋友這一點，足以秒殺職業圈除了方明華前輩之外的一切同行。

哼哼，我就說嘛，他哪裡是别無他物？明明有我。

5.

今年冬天下了好幾場雪，雖然北方每年都能見到雪，但這是我記憶裡下雪最多的一年。

微博上年前有個熱搜，關于新年戰袍。我點進去看到了好多漂亮女孩，穿着各種各樣的裙子，成熟又美麗——然後我看了看我買的新衣服：小紅帽。

某種意義上來說，老同學評價我沒什麼變化是正确的，有些人雖然年歲增長了，但心态還是十幾歲。

劉小别冒雪來幫我拍照，然後評價說這個天氣最适合拍的是賣火柴的小紅帽。

我捏了一把空氣，假裝這是火柴：“你好，狼外婆，你要買我的火柴嗎？”

劉小别說不了，他突然想起來這個故事寓意不好，大過年的還是開心點，而且我就算給他火柴，也不能點煙花，此地禁燃。

我掬了一把雪，然後往上面一甩：“看，天女散花！”

被雪灑了一臉的劉小别再次稱贊我是天才：“不用火柴和打火機就能點燃煙花，不愧是你。”然後他把被凍得冰涼的手按到了我的臉上。

在雪地裡待了十幾分鐘，我和他一起被狠狠冷到，然後鑽進了有暖氣的房間裡，每人灌了一杯熱水。看着外面仍舊在飄揚的大雪，我跟劉小别說，其實我一直想對他說一句台詞。

“什麼？”他問。

我說是“别來無恙”，不過這個台詞通常用在久别重逢或者書信裡，我們倆經常見面，又不寫信，實在用不到它。

劉小别彎了彎嘴角，說：“我知道你為什麼喜歡這個詞。”

答案顯而易見，因為這個詞裡有“别”，有他的名字。

劉小别問我，能不能看一下我的家庭相冊。

我點頭，可以呀。

他問我這個時候怎麼不嫌之前的自己土了，我說我隻有初中時特别土，小時候就算土，那也是土的可愛——而且家庭相冊裡也不會出現外人，可以放心給他看。

于是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們就在一起看相冊，我給他指我的親戚們，舅舅阿姨，姑姑叔叔，表哥表姐，順便說點童年趣事。

劉小别看得很認真，誇我摘櫻桃的時候很可愛，摸兔子的時候很可愛，抱着氣球傻笑的時候也很可愛……童年的篇章翻過，我在他的一聲聲“可愛”中逐漸長大了。

我想要快速翻過初中的照片，直接翻到高中部分，劉小别沒有制止我，但在我初中畢業合影的部分拉住了我的手，制止了我往下翻的動作。

“怎麼了？”我疑惑道。

劉小别笑了一聲，笑聲很輕。

“很高興見到十五歲的你。”他說，“别來無恙。”

6.

我說劉小别耍賴，别來無恙的意思是“自從分别以來沒有任何壞的事情發生”，他那時候都還沒和我認識，哪來的分别呢？雖然的确沒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就是了。

劉小别說，雪下的好大。

我們倆剛吃空了一個黃桃罐頭——聞言我看了一眼窗外，确實，鵝毛大雪。

“我能不能親你一下？”他突然問。

我：？

可以是可以，但這和雪好大有什麼關系……

然後我得到了一個甜甜蜜蜜的吻，黃桃味的，很喜歡。

以及一個理直氣壯的答案。

“因為我别有用心。”劉小别說道。

我說很好，既然他這麼喜歡别出心裁，那麼“送君千裡，終須一别”，請回家去吧！

他被我噎了一下。

“現在嗎？”劉小别不情願道，“雪真的好大。”

“當然是雪停了之後。”我說，“至于現在，你的女朋友剛開始學英語，有個外國朋友，你可以以她的名義，給她的外國朋友寫一封信，問候一下對方是否别來無恙。”

突然被布置了英語作文的劉小别：？

“别來無恙的英文是什麼……”他抓了抓頭發，“How do you spell it？”

我已讀亂回：“It’s four o’clock.”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