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還未被判下來的時候,牢中就有人過來看了。
史府上的年輕丫鬟,美貌的小妾、新媳,甚至好看的小子,壯漢都在這些人牙子、老鸨之類人的範圍之内,他們們早早就過來相看,跟衙内的人打點說好,等着到點就提人。
幸好自家有人在衙内,一番打點關照之下,免受了許多苦,可便是這樣,他們依舊是掉了十來斤的肉。
每每兒子回來看望,都忍不住感歎,“以前看着如此體面的人,現在個個都蓬頭垢面、面黃肌瘦、兩眼無神,似傻子一樣呆呆的坐在哪裡。”比當初是自己差不了哪去。
這個時候,收到信息的老爹也回來了。
回來的第一件事,說的就是小舅子的事。
豪門世家的奴仆,基本上是代代在一個窩裡聯姻,一個人就能串起半個府。
這麼多的親戚,自家是不可能全救,也救不起。
而且,媳婦爹娘是個重男輕女的,小時候是做不完的活,長大一點進了老太太院裡才好些了,之後跟着老太太出嫁,進入賈家,又嫁給自家才所安頓下來。
後面老兩口去,與娘家的走動就更少了,隻是逢年過節時走走。
說有很深的感情也不至于,所以救人隻是親戚情份。
而救人還不是最難的,接下安頓人才是難的。
咱家裡是有空房子,但是留給四丫頭與姐兒們,還有哥兒過兩年就要上學堂了,也該給他留着。
若是親戚間住一兩日也沒什麼,但小舅子家不一樣,他家出來之後可是什麼都沒了,一旦住下可就不是一兩日的事了,兩三年都是短的。
就像西府裡住着的薛姨媽,一住就是七八年,直到兒子快成親了才搬了出去。
咱家可耗不起個七八年。
“還有,等他們出來之後,要找事做,也别領家鋪子去。”當家的說道,“不是我不念親戚情分,隻是他們來後,你是當他親戚呢,還是當他夥計。”這其中的不好做人,已經幹過一回了,可不能再幹第二回。
當家的最終決定,“先租幾間房子,等他們一家出來後就領哪兒去,然後給些安頓的銀子,其餘着就靠自個了。”
“就這樣吧。”孩她娘最終也同意了這個決定。
就在家裡上下安排的時候,賈府衆人也在忙着安排。
尤其是案子判下來後,能撈人的就撈人,真沒辦法救出來的,就想辦法托人情,四處打點,好讓他們去嶺南的路好走些。
親戚們遭了大難,自家的日子其實也不好過。
不用說自身人口繁多,寅吃卯糧這樣的老話題,就單是些内監借着娘娘的事這一項,就不知花費多少。
尤其是娘娘病後,來往一次傳遞消息,就得十幾兩,幾十兩,甚至上百兩的打發太監,有時再碰上個借錢的,四五百兩一下子就沒了。
除了宮裡的娘娘,外面做官的二老爺也是花錢的,再外加初次出遠門的寶二爺,更是花錢,這父子倆每月加起來一兩千兩都止不住。
這幾年收成不好,花錢的地方又多,長年累月的下來,都有點吃不消了。
有時錢還是小問題,更大的問題是,一門二公府的這塊招牌有點不好使了。
想當初多少人拿着錢上門拜會,如今不說上門的人少了,而且,往外的也不好使了。
就說以前,二.奶奶拿錢幫人做事,借琏二爺的名,一封書信過去,沒有不成的,可如今,居然有辦不成的了。
這就有點不好的預兆了。
尤其當史家被抄家的消息傳來,就更恐慌了。
四大家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很難保下一個會不會是自家。
但好在一堆壞消息裡,還有一個好消息,就太太之兄,王子騰升官了,升任九省都檢點。
這表明陛下沒有完全放棄舊族。
自家有個娘娘,又有個和親的姑娘,應該不會步史家後塵。
有惴惴不安的,就有敏感的,比如說老太太身邊的賴嬷嬷。
在史家一出事之後,賴嬷嬷便感覺不對,便借年老體衰,落葉歸根之由,向老太太申請回金陵。
于是,在大多數人沒察覺的時候,賴嬷嬷一家除了兩個走不開的兒子,其餘人全部都走了,消失的幹幹淨淨。
而一向把賴嬷嬷當标杆的娘,當得知賴嬷嬷回金陵了時,也有點惴惴不安了。
“孩她爹,你說……”這來嬷嬷一家都在京城紮根多少輩子了,這個節骨眼回金陵,多少有點不對勁啊。
自家雖說是良民,但生意上可是多依賴着賈府,要是一旦賈府出事,稍微連帶着一點,對于自家來說,都是毀滅性的。
這種事情,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孩她爹也點點頭,“多去打聽打聽,到時實在不行……咱家就把鋪子給關了。”
“嗯……”
上面的一絲雲雨,對于底下的人來說,就是狂風暴雨。
而這點,遠在東郡的王夏至尚不能感受到,還在歡歡喜喜的過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