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來的第二天,不需要上朝,也沒有人試圖過來行賄,江見月終于能夠放松放松,思考自己的處境。
也就是在今天,江見月才發現為什麼昨天的早膳江水說太過奢侈了些,左相這個人物欲極低,平時沒事她不吃早餐,早起喝點溫水她就會去工作。
不追求物質享受,不愛錦衣玉食,從他這清冷空白的左相府就可看出一二,而像昨天那種來送禮的,據江水說,那些稀世珍寶都被左相進獻皇帝以博陛下一笑。
江見月:你怎麼不早說!現在不給陛下進貢不會被陛下記恨吧。
慶幸的是皇帝也不在乎這些,左相的珍寶不是充入國庫就是算入财政,為一些公共民生事業提供資金,用以改善民衆生活水平,最後使用調配這些資金的還是丞相府,左相哪天不上交皇帝也不奇怪。
似乎對左相來說,那些奇珍異寶還不如陪皇帝一起工作更讓她高興,生平唯一的愛好就是為皇帝陛下工作,其次就是攬權。
在民衆幸福指數居高不下,平均睡眠時間保障五個時辰的當今大震,左相以每日三個時辰的睡覺時長強行帶領大震官員們勤勉工作。
權勢欲和身體素質之強,超乎江見月想象。
盯着眼前青藍色的的光屏,上面密密麻麻的待辦事項讓江見月陷入沉默,再往前查閱,左相幾乎每天的日志都充滿着大量政務。
作為輔佐皇帝的朝中重臣,左相總領百官,不僅需要為皇帝陛下尋找優秀人才,還需要定期對官吏進行考核,督促政務處理,還具備一定刑律、軍事權柄。
本來相權就龐大,再加上皇帝的無條件寵信,使得原本手握重權的左相如虎添翼,大皇女二皇女的前車之鑒曆曆在目,新進官員很難不對左相産生一些負面的恐懼情緒。
江見月側躺在矮榻上,兩本黑底印有赤杯的精美史書被放在枕邊,她一隻手撐着臉聽侍坐在側的江水給她講本朝史。
放在其他家庭中這種私下閑談是可以同卧一榻抵足而眠的,但,感謝左相的冷漠不近人情和雙标,據說左相除了跟皇帝關系親厚,跟誰關系都一般,也不愛跟門徒學生近距離接觸,方便了江見月和左相府成員保持一個對保守社恐人士來說相當安全的距離。
之前來講禮儀課的譚生作為優秀夫子,生活經驗局限于學院之間,對于現今君臣關系和一些朝野秘聞了解久不如左相府近臣,江水很樂意為老師複述,她認為這也算老師的考驗,老師一定是借失憶之名考察她們的能力和對朝政的思考。
因此她踴躍表現自己,不吝啬發表自己的見解。
随着江水娓娓道來,江見月逐漸将事情一一串聯起來。
前面說過,大震人長壽體健,以皇帝的年齡登基其實太年輕,很多朝臣擔心會出現君弱臣強的局面,不過她畢竟不是通過正常程序登基的,手段也很強硬,在收拾了一批反對分子後,很快穩定了局面。
真正通過正常程序、名義和實質上都應該坐在禦座上的是今上的姨母,戾帝陛下。
戾帝與臨江王同為懷帝子嗣,自幼聰敏,行事果敢,文武兼備,尤其喜歡和朝臣近距離議事,深得人心,壞就壞在她有一個剛愎自用的毛病。
大震敢号稱地上神國,除了科技樹枝繁葉茂,還擁有衆多從上古巫觋流傳下來種種不可思議的神秘測力量,戾帝登上皇位後,不知為何突然變得很膨脹,她又多疑,面對政敵在朝臣再三勸阻之後仍然固執己見,非要斬草除根,将曾經和懷帝定有同盟約定的五族嫡系斬首。
五族最後的嫡系聲嘶力竭地為自己争辯,“陛下,臣縱然有錯,您為了自身安危也不能以身涉險,臣之性命如何能與陛下相提并論啊!”
跟懷帝關系好的五族不太識趣,有依仗資曆對抗戾帝之嫌,剛被戾帝毆打到懷疑人生。
奈何戾帝不屑,該服軟的時候你不服,現在優勢在朕還敢威脅我,至于契約,誰在乎啊。
朕是皇帝。
朕是赤杯的愛子!
戾帝說,“朕承天命。”
在戾帝的堅決要求,好消息是草确實被除根了,壞消息是懷帝的嫡系和戾帝的嫡系,包括戾帝本人也一齊下去見先祖了,一天之内,皇室隻剩下了今上這些年紀尚小的三代宗室郡王。
如果說臨江王死後的最初幾年是臨江王府的黑暗時期,那戾帝順利登基又光速去世還帶走了所有宗室親王的那一年可以說是整個大震近百年來最黑暗的時代,朝臣迫不得已在宗室中推選新帝,穎王就在這種風雨飄搖之際打敗她的衆多同齡親戚,以愛民如子、虛心納谏、政績優異和王位繼承早,擁有豐富的封地治理經驗等一衆優勢成功上位。
然而對穎王上位最不滿的還不是宗室,而是先帝的丞相——莊相,理由是今上不似先帝。
不同于當今左相是個無性戀對誰都一般,莊相與戾帝能夠稱得上一句伉俪情深,在莊相看來,戾帝文治武功都可以稱得上一位傑出君主,但凡她晚兩年駕崩,怎麼也能夠個武帝的谥号,而不是在新帝未登基之前由朝臣拟定了戾為号。
不悔前過為戾,知過不改為戾。
戾帝用親身體驗證實了皇帝如果過世的太早又沒有對身後事做好充足準備,很容易遭受來自朝臣的背刺陰陽。
本來就對谥号不滿的莊相看到跟先帝毫不相似的新帝,更崩潰了,她拒絕接受這個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