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的好友鐘離昩,是一員悍将,他若是追随了劉邦,想必盛名不在韓信之下。可惜時運不濟,跟了項籍。項籍身死,他的名單挂在了劉邦的必殺榜上。
鐘離昩有兩子,居于穎川郡長社縣,長子名為鐘離發,次子名為鐘離接。他不願牽連自己的孩子們,故而投奔韓信。
韓信時為楚王,窩藏個把人不成問題,隻要不被皇帝發現。他心想:項氏餘孽何其多也,又豈差區區鐘離眜。且我為漢王立下赫赫戰功,皇帝看在我的面子上,定然不會追究鐘離眜的下落。
韓信不知道的是:彭城之戰後,帶兵抓走呂雉的正是鐘離眜。鐘離眜也沒有提,他此番投奔韓信,賭的就是一個信息差。
韓信卻也沒有虧待鐘離眜,他奉之為上賓,吃穿用度與自己無異。
到了楚地後,韓信積極地準備聘禮。他告訴鐘離眜,自己不日将迎娶皇後的胞妹。
鐘離眜問:“她今年幾歲,容貌若何?”
韓信:“豆蔻年華,貌若天仙。”
鐘離眜驚訝不已:“如此,劉季老兒怎麼不自己收了,還輪得到你?”
韓信義正言辭:“我們皇帝陛下不好女色,你休要離間我們的君臣關系。”鐘離眜不再說話。
韓信驅使臣下們為他搜羅禮物:鯉魚要三尺三寸的金色鯉魚,雁要白額粉嘴的大雁,金要足赤,珠要精圓。
衆人不知他要迎娶誰家的千金,隻得罵罵咧咧地照辦。
過了月餘,樊哙娶了皇後妹妹的消息傳到了楚地。韓信急火攻心,吐出一口鮮血,從此再也不提要結婚的事了。
漢六年十月(前201年),項氏餘孽,劉邦已誅戮殆盡,唯有鐘離眜下落不明。于是他暗中派遣使者,前往各郡國,打探鐘離眜的行蹤。
鐘離眜長子鐘離發,畏罪自殺。次子鐘離接,更名鐘接,主動與父親脫離關系。
很快,下邳王宮的侍者潛入洛陽,向皇帝告密:楚王韓信将來曆不明的逃犯窩藏在宮中,兩人同吃同住,意圖謀反,并獻上畫影圖形。劉邦定睛一看,赫然正是鐘離眜。
劉邦龍顔大怒:“好個韓信!處處與我作對!”
次日,在朝堂之上,劉邦怒斥韓信的種種罪狀。武将們大多與韓信有宿怨,齊聲說道:“亟坑豎子耳!”而文官們卻一言不發。
劉邦覺得此事過于蹊跷,于是退朝後召來張良和陳平,向二人詢問對策。
張良對曰:“淮陰韓信,屢次背主,留之無益。”
劉邦犯了難:“韓信的死活并不重要。可是彭越、英布二人對我忠心耿耿,且為我鎮守邊陲。世人以韓信、彭越、英布三人為異體同功。若無故誅殺韓信,此二人難免兔死狐悲。如今天下初定,百廢待興,若使彭越、英布生了異心,恐遺禍子孫。”
張良和韓信雖沒有深交,卻也打過交道:“淮陰韓信早該死了,是陛下雅量,容他苟活至今。如今天下既定,就該向天下人曆數他的罪狀,誅之以震懾天下。”
劉邦連連擺手:“不妥,不妥。”
張良:“陛下是做大事的人,如何變得畏首畏尾。”
陳平笑了,劉邦和張良齊齊看向他:“先生何故發笑?”
陳平:“臣想到了一個笑話,故而發笑。對了,臣想請問陛下,韓信窩藏逃犯之事是否敗露?”劉邦思索片刻,微微搖頭。陳平繼續問道:“朝臣上午所言,要發兵攻打韓信一事,韓信是否知道。”劉邦對曰:“不曾。”
陳平捋了捋胡須:“昔日齊桓公伐楚,責楚之苞茅不入周室。如今距離齊桓公時代已過了四百餘年,但是人性是不變的。”
劉邦眉頭舒展開來,笑言:“先生有何妙計?”
陳平:“臣聽聞,韓信在楚地戒備心極高,随身帶着100個親兵,旁人不能近身。此人倘若謀反,必定會厲兵秣馬,枕戈以待。貿然進攻恐隻恐是打草驚蛇。陛下不如巡視雲夢,命諸侯前來觐見。韓信若有變故,則合諸侯之力擒之,在天下人面前将他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劉邦深以為然。
劉邦又問:“他若是沒反呢?”
陳平:“窩藏逃犯,死罪!”
宮中的侍者出走,早已引起韓信的警覺。而劉邦又陳兵十萬,攜五路諸侯,駐軍雲夢澤,令韓信前往谒見。韓信他召集臣下商議對策,臣下獻策:“大王不如殺了鐘離眜,向皇帝負荊請罪。”
韓信依言。
鐘離眜奮起反抗,破口大罵:“韓信,你這豎子好沒良心。劉季老兒之所以不敢攻打楚國,正是忌憚老夫坐鎮在此。如今你要殺了我去邀功,你也不會得意多久的。”
士兵們将鐘離眜團團圍住,聽得這番言論,哈哈大笑:“老狗糊塗了,不知在說些什麼。”韓信也隻當鐘離眜神經錯亂,故而前言不搭後語,于是用一隻描金的漆盒呈了他的首級,單騎前往雲夢澤。
隻見劉邦一襲戎裝,長劍如虹,身後是十萬大軍。劉邦見了韓信,怒喝:“拿下!”韓信束手就擒。
劉邦不怒自威:“韓信,你可知罪!”
韓信陪笑道:“臣為陛下捉拿項籍餘孽,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