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雉咬着手絹,向張良低聲說道:“陛下着實偏心,我的盈兒他一次都沒抱過。”
張良安慰她:“母愛子抱,愛其母,抱其子,這是人之常情。”
被他這一番安慰,呂雉心裡更難過了,她垂下腦袋,小聲啜泣:“先生不必多言,是妾身命苦。”
劉邦猛然回頭,怒喝:“張良,朕前前後後贈你百餘名美姬,不是讓你說風涼話的!”
張良臉色漲得通紅,拂袖而去。
彭越身為梁王,自己的地盤出了事,不得不來,硬着頭皮看了好久的戲。此時見張良離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高聲叫道:“子房慢走,我這宮殿年久失修,正要請先生為我計劃預算。”他說給劉邦聽的,說完就走了。
王宮雖人數衆多,然而各司其職,日複一日的清閑又枯燥。這麼一個爆炸新聞,瞬間傳遍了各個角落。
張良氣極怒極,迎面和呂釋之撞了個滿懷。
“二公子,可憐的二公子,你怎麼還有心思到處閑逛?陛下竟為了一個賤妾,當衆打皇後的臉!”
呂釋之一蹦三尺高:“有這等事?請先生為我帶路!”
彭越氣喘籲籲追了上去,感慨張良一個謀臣,走起路來比自己還快。他正要向國舅爺解釋,柱子後面伸出一隻手,把他拽進一間廂房。定睛一看,是另一個國舅爺。
呂澤臉色不是很好看,他的聲音很克制:“我都已經聽說了,彭王跟随陛下多年,定然比旁人更了解陛下,依大王之見,陛下意欲何為?”
彭越揀了張軟榻坐下,給自己斟了一杯水:“哎,彭越實在是看不透。陛下當初肯拿半個天下換回娘娘,又頂着臣下的壓力立她為皇後,按常理來說,應當是愛極了娘娘。可是方才,衆目睽睽之下,他竟然......他竟然......臣實在不能理解。”
那個時代的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但是縱容一個賤妾去挑釁正室的尊嚴,實在是駭人聽聞。
呂澤臉色鐵青,不發一言。
一個小厮引刀入室,默默帶上了門,對呂澤說道:“小人原本打算劃爛賤人的臉,誰知她長得又老又醜,連我們家三等仆婦都比她标志些。”
另一個小厮咬牙切齒:“虧陛下一口一個愛妃,恬不知恥。”
呂澤憤怒到了頂點:這個劉季,素來行事荒唐,不是一回兩回了。話到嘴邊,又變成了:“我的妹妹,她柔弱善良,知書達理,定然不是潑婦的對手。”
彭越說道:“陛下着實荒唐,臣也是砀郡人,和公子有同鄉之誼。這件事又是發生在我的地盤上,彭越始終站在娘娘和公子這一邊。”
呂澤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呂釋之和張良回到先前的殿中,隻見裡三層外三層擠得水洩不通。
依稀可見一個濃妝豔抹、恰帽窄袖的小男娘撲在陛下懷裡,放聲啼哭。看熱鬧的衆人見了兩人,紛紛讓開一條路。更有甚者,以目視張良,捂嘴竊笑。
張良心想:皇後,皇後一定傷心極了。
隻見皇後呆坐在一旁,雙目紅腫,臉上沒有半分血色。
衆人正津津有味地看戲,趴在皇帝懷裡的小男娘是石奮,張良認得他。
石奮哭哭啼啼地向陛下請辭:“奴家想起了我的姐姐,嘤嘤嘤,苦命的姐姐。自荥陽一别,如今她生死未蔔。”石奮哭得要暈過去了,還不忘給戚姬翻個白眼。
劉邦陪着他演戲:“唔,朕也無比思念她,人死不能複生,朕會好好補償你的。”
石奮一聽來了精神:“奴家年紀大了,不能伺候君主。請陛下賜我一份薄田,兩間草廬,與我娶妻生子。”
劉邦:“朕恩準你舉家遷往關中,并封你為萬石君,免稅複十二年,你可願意。”
石奮:“謝陛下的恩準,姐姐在天之靈也會安息的。”
漢三年四月荥陽突圍,劉邦放出城中全部女眷抵擋楚軍,共兩千餘人。這些人縱使活着,她們的家人也當她們是死了。像戚氏這般能夠抱着孩子找上門來的,僅此一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