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馀封了侯,得到了南皮一帶的地盤,理應滿足。
然而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張耳此時為常山王,都城在襄國,地盤比陳馀的更大。
陳馀失眠了:張耳和自己年齡相仿,人生經曆相似,為什麼他為王,而自己隻是一個小小的侯?思來想去,确定是項羽不公平。
于是他對門客們說:“我和張耳對趙國做的貢獻不分伯仲,他為王,我為侯,這是項籍不公。”門客們受了項羽的好處,紛紛規勸他要見好就收。
“張耳和趙王一起被困巨鹿一百多日,受盡了苦楚,而主公在城外漁獵為嬉。”
“張耳跟随項王入關,九死一生,而主公在南皮漁獵為嬉。”
陳馀壓根兒聽不下去實話,偏見已經占據了他的大腦和心髒:張耳這個臭小子有何德何能,憑什麼蓋過我陳馀一頭?
而這幫門客,吃他的喝他的,關鍵時刻竟然幫着外人說話,可見都是些忘恩負義的家夥。
陳馀懷恨在心,像一條蓄滿了毒液的蛇,隐匿在暗處等着項羽露出破綻。
一天,陳馀正在生氣,突然靈光一現:對項氏不滿的人決計不止自己,為何不把這些人聯合起來呢?
他找來一批消息靈通的門客,讓這些人帶上金币和絲綢,前往項羽分封的各個諸侯國,悄悄打探消息。
去往齊國的使者很快就帶回了一個好消息:齊将田榮對項羽充滿了怨恨!使者還把田榮帶來了。
田榮見了陳馀,大吐苦水。
田榮身為田齊王族,為了複國大業忍辱負重,吃盡了苦。結果項羽在齊地封了三個王,居然不封他。還說什麼項梁領兵助田榮,田榮卻背叛了項梁,害得項梁被殺。
田榮氣壞了,對陳馀說道:“項梁死了快兩年了,這個小兔崽子居然咬着這件事不放,過去的事就讓他翻篇不好嗎?再說了殺項梁的那個人是章邯,又不是我田榮。他居然封了自己的殺父仇人為王,都想不起來封我。論資排輩,他該喊我一聲二叔。”
項羽還說什麼田榮既沒有跟随他北上援趙,也沒有跟随他入關抗秦,所以不當封。
陳馀聽得此言,就像被踩住尾巴的貓,立刻跳了起來:“哦豁,援趙,說得好聽,他分明是為了奪權。抗秦,更是荒謬。滅秦的可是漢王劉邦!”
陳馀和田榮交流了一番,發現項羽的法統不正。若是以楚為正統,那麼天下共主當為義帝熊心。若是以亡秦為正統,那麼天下共主當為劉邦。
這個王八蛋狡猾之處在于他把七國的将領們都封了王,若是有人質疑他的法統,不需要他親自動手,他封出去的十幾個諸侯王自然會教你做人。
這一套做法頗有曲沃代翼之遺風,項氏得位不正,但是他糾集了一大群同樣德不配位的悍将,用鐵拳堵住了悠悠衆口。項羽需要的是時間,三五代人往後,天下皆為西楚的順民。
當然,躲在暗處的敵人們不會給他那麼多的時間。
田榮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不患寡而患不均,我田榮在齊國也是響當當。田都,田巿,田安,這幾個是我的小輩,如今他們都封了王,而我還是個白身,我的臉往哪裡擱?”
陳馀說道:“項籍身為天下共主,毫無公平可言。那些肥沃豐饒的土地,繁華熱鬧的城鎮,全被他拿來讨好手握重權的各國将領,而六國原先的王,都被他遷到了貧瘠之地。我們趙國的王,被他遷到了代地。代地緊鄰匈奴,苦寒荒涼。那個張耳何德何能,居然做了常山王?”
田榮歎息:“為之奈何?”
陳馀:“請将軍借兵于我讨伐張耳。”
田榮:“俗話說無利不起早,借兵給你,我能得到什麼好處?”
陳馀:“将軍手握重權,在齊地頗有盛名,卻無寸地之封。若蒙将軍不棄,在下願以南皮為您的屏障,待我攻下張耳餘孽,即刻助君還定三齊。”
田榮沉默了半晌,說道:“成交。”
于是田榮偷偷發兵,轉移到南皮三縣。陳馀集結三縣之兵,全力攻打張耳,漢王元年八月(前206年),張耳潰敗,陳馀占領了張耳所在的常山國。漢王元年九月初(前206年),張耳在謀士甘公的勸說下,帶着家人向西逃竄,前往投奔劉邦。
而劉邦在一個多月前離開了漢中,還定三秦。秦人得知漢王東出,赢梁景從。此時劉邦集結了二十多萬秦兵,正在廢丘和章邯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