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季笑出聲來,男人年輕時愛的是寶劍和名馬,他自然也年輕過。
“這匹馬是贈予哥哥的。”呂澤指着黃花馬說道。劉季上前仔細瞧了瞧,這匹馬兒毛發光亮,牙口齊整,目光炯炯,是一匹健馬。
“哎,初次見面,哪能收哥哥如此大禮?太貴重了,太貴重了!”劉季推辭。
“哥哥說的哪裡話,前度奉父命遊曆舊楚,不意錯過了哥哥的婚禮,些許薄禮,既是賀禮,也是賠罪,還望哥哥不要推辭。”
“哎,如此,就卻之不恭了。”劉季牽着馬兒,和他的小黃馬栓在一起。
“你們可要好好相處!”劉季往馬槽裡加了一把新鮮的苜蓿,兩隻馬兒争先恐後地搶食。
家丁們裡裡外外地忙碌着,女主人的長兄初次到訪,不消說是要盛宴款待的。宅裡一時間殺豬宰羊,忙得人仰馬翻。
呂澤看着衆家丁侍女人來人往,唯獨不見女主人,不由心生疑惑。
“妹妹呢?”呂澤問道。
“她啊,昨日發了好一通脾氣,不肯起來。”
“唔,妹妹在家時從不如此憊懶。”
“哎,我是管不了她,由她去吧。”劉季歎息一聲,呂澤徑直往後宅走去。
轉過前庭是個精巧的花廳,碧綠的葉子垂下一簇簇淺紫色的藤蘿花,地上長着一簇簇粉的黃的白的紫的繡球花,綠蔭底下支着一張小小美人榻,一個翠衫螺髻的嬌慵少婦斜倚在榻上,腳下跪着兩個素衣侍女,一個用石臼搗着花汁,另一個小心翼翼剝着蓮蓬。
“妹妹?”呂澤試探地叫了一聲,少婦轉過臉來:短圓臉上生着一對短圓眼,尖小的下颌細長的眉,不是呂雉還是誰?
呂雉見了呂澤,神情淡漠,隻是叫了一聲“哥哥”,便不再言語。呂澤四下一看,見審食其拿着一冊竹簡,躺下樹蔭底下讀着故事給呂雉聽。
呂澤見她神清氣爽,頗有一番當家主母的意态,感慨:“妹妹如今可是翻身做主了。”“托哥哥的福。”呂雉勾了勾唇,攤開十指看着手上新塗的蔻丹。
“依愚兄之見,妹夫是個值得托付的人。”呂澤說道。
“哥哥說的都對。”呂雉把手伸了出去,侍女用锉刀給她修指甲。
“妹妹可是在生為兄的氣,怪為兄沒給你買那處新宅。”呂澤哪壺不開提哪壺。
“真是昏了你的頭,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呂雉見他舊事重提,又羞又惱,臉紅得像一隻煮熟的蝦。
劉季走過來,正好聽見她在罵自己的哥哥,于是拉下了臉,正色道:“夫人不可無禮。”呂雉看見他走了過來,取出素紗帷帽,戴在腦袋上。
“怎麼,見了為夫還要遮臉?”劉季伸手去撥她臉上的輕紗,手卻被她拍開了:“妾身前額新長了一顆痘,不便給夫君看。”
劉季在榻上坐定,隔着帷帽與她調笑:“夫人還有哪處是為夫沒看過的?”呂雉擰了他一下算作回答。“夫人今夜蒙着腦袋就寝嗎?”“蒙上你的眼睛也是一樣的。”“咦!”劉季隔着帷帽,虛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呂澤見兩人竊竊私語旁若無人,不由暗自稱奇。在他看來,劉季為人不差,隻是妹妹嫁給他着實也是不相稱。
她一定是心裡有委屈,所以才頂撞我。呂澤暗自想着,父親多次告訴他劉季此人奇貨可居,必須與他搞好關系。
他又看了劉季一眼,心裡不由感慨:隻是委屈了妹妹!礙于父命他也不好發作,隻能默默同情妹妹。
妹妹一點兒也不覺得委屈,她拈了一顆新剝好的蓮子往劉季嘴裡塞。劉季試探着要摘呂雉的帷帽,手上又挨了一巴掌。
“不要如此小氣,與為夫看看。”
“不好看。”
“為夫不介意。”
“我介意!不給看,不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