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殺我可以不用這麼麻煩的。”道恩看着棋盤,憋了半天憋出這麼一句話。
“拜托,我都把先手讓給你了。”尼格瑪敲敲棋盤說道,“額外規則隻有一道:你走每一步之前需要回答我一個問題,如果5s内答不出來,就跳過你的回合,你跳過的問題我不會通過任何形式再次出出來。而如果你說謊或者答錯——你脖子上的小裝置就會派上用場,一個内置了測謊儀的改良版電擊器,可以放出上百伏特電壓。明白了麼?”
“等下為什麼隻有我被額外規則束縛,你就可以直接随便下。”道恩揉了揉被松開的手腕,舉手提問道。
“哦,别問這麼蠢的問題,我是主場和莊家,我是出規則的人,不受束縛很合理不是麼。”尼格瑪笑着說道。
“這叫什麼公平競争。”道恩喃喃道。
道恩一臉視死如歸,謎語人見狀按下棋鐘。棋鐘規律輕巧的聲音構成了整場對局的背景音,道恩偷偷觀察着尼格瑪的表情,昏暗的環境裡隻能堪堪看清棋局,就連尼格瑪身上的那套西裝的顔色都看不清楚,相比之下自己整個身影都在白熾的屏幕光下無比清晰。
這可不是什麼好處境,但是道恩卻出乎意料的不讨厭這種情況。最起碼自己身下的椅子比面試的時候坐的那一把要舒服太多了。
道恩白棋,尼格瑪黑棋,白先黑後。
“别這麼緊張,放輕松,聽聽這個:我比羽毛還輕,但是再強壯的人也無法持有我超過一分鐘,我是什麼?”
“呼吸。”道恩意識到自己屏息了太長時間,頭已經有些隐隐作痛了。
“不錯,就是這樣”即使是大背光,道恩也能看出來尼格瑪在笑,“别緊張,放松呼吸,你也不希望自己被四步将死吧。”
敢用四步将死你是多瞧不起我。
道恩起手提兵,e4,中兵前進兩格。
首先講一下國際象棋規則的第一條,兵首次動是可以沖鋒的,最多沖兩格。此後兵隻能向前一次走一格,但是兵可以吃“過路子”。也就是說,如果說棋子在兵的斜前方,兵可以順手吃掉。
尼格瑪走e6,為馬和主教開位。
“現在來聽聽這個:HIJKMNO”
“......H2O(水)”
這些字母是字母表裡H到O的排序,也就是“H to O”諧音是“H two O”,自然就是水的化學分子式。
“有意思,你絕對不止你的資料上寫的那樣。”
道恩的手在馬和兵之間遊移了一圈,選擇了e5,兩個中兵全部向前開位,把先手能吃的紅利一點不剩得吃完。
尼格瑪輕笑一聲,d5,後前兵前進兩格,攻擊性拉滿,這個兵可以同時讓開主教和王後的路線,國際象棋裡的主教走斜線,王後則是可以同時像是車和主教一樣移動。
“丹麥棄兵?過度依靠後翼,不把你的兵當一回事,這可不是好習慣。”
“......”一滴冷汗從道恩的額頭上落下,這個開局黑棋可以走法蘭西開局,也可以走卡羅_康開局。卡羅康的話,局面基本上就是向平去,法蘭西開局是相當經典的黑方開局,活躍變化。
但總之,目前兩步都還算正常。
“你大學學的什麼專業。”
道恩感覺自己的呼吸停滞了那麼幾秒,她不可置信得擡頭看向尼格瑪,對上了那雙像是發着光一樣的棕色眼睛。
第一次,道恩對謎語人很聰明這件事有了确切而驚悚的認知。
這個問題不能回答,跳過這一步吧。
“......遊戲設計。”道恩還是選擇了說實話,這一步非常重要,王兵和後兵如果不能形成兵鍊打開中心局面,她可沒有信心在謎語人手裡拿下平局。
“這麼說你喜歡遊戲?”
額外的問題,道恩沒有回答,把王兵向前提一格,形成兵鍊,同時争取更大的中場空間。尼格瑪直接把自己的主教從兵開的口裡飛了出去,将軍。
“......”
好強的攻擊性啊,這是想要把我控制在二十步内将死麼。
“看來不用問這個了,那我換一個問題,你在之前認識我嗎?”
“……”
心髒砰砰的跳,謎語人将軍,如果不回答,輸了棋局,是死;如果說謊,也是死。
這是一道送命題。
直到此刻道恩才徹底理解了這個遊戲的玩法,謎語人根本不需要争取勝利,他隻用一直将軍,在将軍的時候問出道恩難以回答的問題就可以了。
道恩自知不擅長說謊,所以大部分情況下她都會說真話,對警官也是,對哈琳和“羅馬人”也是。更别說騙過測謊儀了。
道恩心率狂飙,很快上升到了九十多,謎語人看着她脖子上的數字笑了。
即使自己不回答,答案也已經握在謎語人的手裡了……道恩絕望得想道。
“是的,我認識你,謎語人。”
“好孩子,誠實是高尚的品德,可是過分的誠實隻會讓你自己難堪。”尼格瑪在絕對優勢下還堅持着譏諷。
道恩向上提王,尼格瑪借此機會進兵把左邊被堵住的死主教放了出來。
“下的夠保守的。”尼格瑪評價到,“你知道為什麼你隻能當一個可憐卑微的清潔工或者場記麼,這不是因為你的能力或者說你的智力有問題——而是因為你從來不去追求更高,你一直在刻意地避開自己真正想要去做的選項。你不甘心當一個平庸的了無生趣的人,處處怪異行事,又沒那個膽子去做真正想幹的事情——你不是什麼大隐隐于市的智者,我猜你沒少用這種定位為自己開脫,你不過是一個連正視自己想要什麼都不敢的懦夫罷了。”
“所以你現在兼職我的心理咨詢師了?”道恩忍不住回怼道,帶着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怒氣。
“well,你可付不起我的費用。”尼格瑪的聲音也因怒火僵硬了起來,但是他很快調整了過來,“你知道哈琳怎麼在她的論文你描述你的麼?”
“什麼?”道恩愣住了,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旁邊的計時器發出滴的一聲,示意她已經錯過了回答的時間。
道恩隻能跳過,尼格瑪飛馬。
“近似強迫的潔癖和過分到偏執的道德感,近乎是自己給自己穿了一件束縛衣,然後把自己關進了軟墊房裡。擅長廚藝但是對于食物沒有任何偏好,即使是味道可怕的東西也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去,一想到哥譚居然會有這樣空白的人我就忍不住心生憐憫和悲哀。”尼格瑪繼續說道,語氣從随意轉為刻薄,“需要我給你一點時間整理心情麼?這個不是問題。”
“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什麼?我怎麼知道哈琳找一個室友本質上是找一個研究對象?還是我怎麼知道你在面試之前在廁所裡走來走去走了半個小時抱着馬桶嘔吐?還是我怎麼知道你受不了你的狗屎工作躺在床上一邊推理一邊期待蝙蝠俠快點來?還是我怎麼知道你在半夜三點五十四躺在床上一邊哭一邊懷疑自己的存在意義?”
“……”
道恩驚訝得張張嘴,她早知道尼格瑪幾乎對于各種事情無所不知,但是她沒想到,這個時期的尼格瑪就可以做到這種程度。
道恩調整得比尼格瑪想象中更快,她聽完後隻不過沉吟幾秒,就接受了:“原來如此。”
150美元的餡餅背後還有這個附加項目,仔細想來在後來的某個版本的蝙蝠俠裡也有小醜女是偏執到瘋狂的心理咨詢師的起源——雖然哈琳看起來不像,但是這也足以證明:即使是沒瘋的哈琳也不要用正常思維看她。
尼格瑪觀察着她的表情,說:
“來個簡單的放放松:(x-3)的二次方-(x+3)=-2”
“x平方-7x=4,你又沒問我求的是哪個,我化簡沒問題。”五秒時限沒有紙筆,尼格瑪是真敢出,如果下一道他出微積分我就表演原地自殺。道恩這麼想道。
“算你合格。”
道恩終于把王兵上前湊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