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譚的夜色是霓虹的沼澤,有些哥譚人這輩子也理解不了這句話,把它當成一句過度修飾的笑談;而剩下的人用這一輩子證實這句話。
據說有人粗略統計過,哥譚一天平均湧入上千的非法移民。
而哥譚總共統計的是三百五十多萬人口,但是每年都沒有明顯得增加過。也就是說一年,哥譚會死去36.5萬的人。死去的人被新的湧入的人代替,周而複始。
如果你從這個角度看這座城市,你會發現這裡根本不是什麼深淵,這是一個怪物,渴求着新鮮的血液和身體去喂養它。
“昨天,我奶奶在家裡看電視,不小心摔死了。”
警車裡,我的同伴說,我隻能說我很抱歉聽到這個,但是他的臉上卻表露出一種無所謂的态度。
“你知道麼,在得知她死訊的那一瞬間,我居然覺得這是一種不錯的死法。”
他喝了一口咖啡,繼續說:“很多,很多像是她這樣的老人,都會失蹤。我之前當做是無所謂的事情,你知道的我們當它是老年癡呆導緻的走失。”
“後來——”
他猛的吸了一下鼻子,我感覺他捏住咖啡杯的手在顫抖,像是在悲傷,卻更像是在害怕什麼東西。
“總之,我奶奶死得很快,法醫說她摔到了後腦勺,當場就緻命了,沒有痛苦。”
車窗外,□□的披薩店裡人來人往,燈火通明。我盯梢的同伴看着那裡,思緒卻像是飄到了他奶奶死去的那天,俯視着那具倒在地上的老年女性的屍體。
“這是好事。”
我硬着頭皮這麼說。
“這是好事。”
他低下頭重複道,“我是真心這麼認為的,她一直很完整。甚至,在下葬的時候我看着她的臉,突然有一些嫉妒她了。”
“她臉上還帶着笑容,我不一定會死的像是她那麼安詳,我甚至不一定能被找得到屍體——”
“我們這一行都這樣。”我安撫道,我開始考慮要不要告訴戈登警長,讓他給這個年輕人增一個心理治療了。
對講機發出刺耳的聲音,一則通報從中傳了出來:“全體注意,韋恩大廈上發現一個女孩,目測年齡在十五歲左右,全體注意——”
十五歲的女孩在韋恩大廈樓頂幹什麼?這個問題的答案不問而解。我想着:哥譚真是一天不如一天啊,韋恩那家夥明明剛回來沒幾段時間,就把人家小姑娘逼的跳樓了。
我身邊的兄弟卻握住了方向盤。
“你幹什麼?”
“還能幹什麼,救人啊!我們是距離那裡最近的小組。”
“喂!”要不是保密協議讓我不能說,我估計已經揪着他的領子質問他:那“羅馬人”怎麼辦,線人怎麼辦。
但是看到他通紅的眼眶的時候,我卻萎縮了。他起步速度相當快,我不由得抓住了車頂的握把,心道:這人莫非是在十五歲年齡的女孩身上留下過心理陰影?
——
韋恩大廈的樓頂,确實有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女孩坐在那裡。
她穿着有些破爛寬大的外套,黑發被吹起,立在邊緣,一句話也不說。
記者比我們來得更早,一道無情的燈光從直升機向下打下。在束光中,女孩像是舞台上聚光燈的主角,樓下已經擠滿了圍觀的人,我們費力擠開人群,又跑了一大段距離去坐電梯。
我坐電梯上樓的時候一直在祈禱她不要趁着這空檔跳下去了,而我身邊的搭檔更顯得焦急。他焦急到——詭異,我知道這是顯得我很傲慢冷漠的想法,所以我沒有說。
電梯門打開,在樓底下不過是黑點一樣的女孩清晰得出現在我的眼前。有一瞬間,我後悔沒有祈禱讓她跳下去。
她是一個長得相當精緻的十五歲少女,有些亞裔血統,穿着一身破舊寬大的棕色大衣。這些都沒什麼,但是有某些地方仿佛就是不合理。
你說不明白到底問題出在了哪裡,是的,這怎麼看都是一個普通的十五歲女孩。但是這個概念一旦出現在你的腦海裡,你就像是本能性得去拒絕這個總結。
我想到之前陪我妻子去看畫展的時候看到的一副畫像,畫像上的女孩也有着美麗的容顔,但某種揮之不去的不協調感看得我相當不舒服。我很快離開了那張畫,我的妻子卻駐足在畫前,久久沒有移開眼睛。
後來我知道了,因為畫像上的人在畫的時候已經死去了,畫家對着她的屍體盡可能得複原出了她的相貌。
衆人都感慨這位畫家技藝超群,根本看不出來這幅畫有這樣的秘辛,但是我卻感到脊背發涼。
近乎下意識得,我看向旁邊的警探,他的眼裡滿是血絲,卻小心翼翼。
他之前對自殺者有這麼上心麼?還是說這是他的親人?一個黑人的亞洲白人親屬?
“你,不要往下跳!”
他笨嘴得說,也不能怪他,這件事本身就不是歸我們管的,我們不過是街警罷了。
“——”
女孩轉過頭來,我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道為什麼預先設想了她相貌精緻——但是确實,她是個漂亮的女孩,甚至有些幼态。
她站在月色下,面對我們,背對着無邊夜幕閃爍的霓虹燈和廣告牌,對在頭頂盤旋的直升機不為所動。好像我們才是入侵她的領地的人,好像她本來就是好好的在這裡站着,馬上要去吃個飯,然後去買份報紙,回家睡覺。結果我們突然把她攔下來了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