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對眼前之人的感覺,與他記憶中的一切産生疏離,靠近後的抗拒之感更甚,她的手冷的像一條蛇,市井小儈的嘴臉,也與公主之尊殊異若此。
李岚今晚背她回府,是因為葉驚秋對他說,以此舉報其傷手之痛,回府後有事相托,若能遂願,則償其救命之恩,互不相欠。
“成為皇後,是你之意還是北燕所願。”李岚将手臂從束縛中抽出,站起身凝視面前之人。
葉驚秋不太明白李岚的意思,可她有選擇嗎?她曾立志一定要做人上人,若有機會做皇帝她也願拼死一搏,因為她并不是真正的北燕六公主。
她是參加北燕皇帝選秀時,被燕帝一眼相中,因為酷似六公主,被直接送進六公主的寝宮,因為六公主有心疾先天不足,莫說出門,一點風吹草動都會驚恐不安,甚至暈厥。
從此她的家人全都被燕帝送到赤枭門的領地控制起來,而她也成為了燕帝口中病愈的六公主,但事實卻是,她沒日沒夜的跪在六公主床榻前的地闆上,整整七百四十一天。
六公主因此事極為不滿,加之本身身染重病,脾氣古怪,很少說話,公主命令她,隻要回寝殿隻能跪在榻前,每每經過她的身邊,必會故意踩她的手,她畸形的手指就是那時候日日踩踏所緻。
她也曾試圖反抗,可是第二天,父親一整隻手臂便送到她面前,她遭到嚴厲的斥責,若再有下次,那便是全家的四手臂。
“我能說不嗎?”葉驚秋眼眸中透出怨毒之色,“别人眼裡我身份尊貴,擁有無上榮耀。可實際我生下來,也許就注定要被用來犧牲,一步錯便是深淵豎井,一輩子也别想爬出來,你或許要問為什麼不反抗!我試過了,任你家門貴賤,總有人一句話便能誅爾九族,人命不如蝼蟻,全族性命都捏在我一念之中,我敢嗎?”
李岚深有感觸,可總覺得這話聽着哪裡不妥!
“普天之下,公主之尊亞于皇後,公主貴為皇室血脈,享其特權,亦應擔其責。維護皇室之尊,固國之根本,穩國之安定,乃公主應盡之義,但這也是除公主之外,皇室諸人應盡的義務和責任。”李岚拍了拍葉驚秋的肩膀,“你我這裡皆負家國使命,難道你不明白。”
葉驚秋聞之心驚,她好像一時失言,竟将心底長此以往隐忍的話借着酒力宣之于口,不由得開始後怕,一遍遍回憶剛剛的話,應該沒有特别大的疏漏,才松了口氣,一下子萎靡了下去。
李岚見狀說道:“若真要論起過錯,也隻是錯生于帝王家。不知你可還記得我朝和親的李姝慧,她嫁到北燕一年便崩逝了,在我的記憶中她性情溫婉且聰明機智,可就是這樣的人也不得眷顧,說沒就沒了。而你還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既來之則安之。”
“抱歉,本宮初來岐國水土不服,内心煩悶,有些身心俱疲,今日借酒消愁,一時失言還望王爺贖罪。此事,王爺可願幫本宮。”葉驚秋扶額演戲,不敢看李岚的眼睛。
“心意已決?” 李岚問,見葉驚秋點頭,“我會幫你探探聖上口風,将北燕的意圖說明,還請北燕正式修國書一封上表于聖上。光口頭說,看不見北燕的誠意。聖上能信嗎?”
葉驚秋搖搖晃晃的下床給李岚行禮:“多謝王爺成全。”
李岚莫然一笑,“隻要你不後悔,找我哭訴深宮寂寥,我可再也幫不了你什麼,言盡于此。”
他轉身時正好看見,銅鏡中葉驚秋的側臉,落寞之上匍匐着一條毒蛇,變臉之快令他咋舌,他沒停留向外走,正好與葉驚秋的奴婢擦肩而過,總感覺其中一人好像在哪見過。
“王爺,還去嗎?”馳衍跟在李岚身後問道。
李岚忘了要幹什麼?呆呆的望向馳衍,一瞬間想起,湘舲來過了,正好看見他背着人進王府,他心裡卻十分沮喪,因為湘舲大多時候無所謂的态度,讓他患得患失。
他就這樣跑去解釋,無疑是越描越黑,他看向清川,“本王應該去找她解釋嗎?剛剛……雖然動作親昵,可本王并沒做什麼,幼安并不是善妒的女子,她……本王……”
清川心思機巧,多愁善感,比馳衍細緻很多,這也是李岚拿不定主意,問清川的原因。
清川急忙回答:“當然要去,白幼安手下近萬人,已于昨日化整為零,向西面散去,具體目的地還在探查,她剛剛來肯定是跟王爺辭行的。您兩位可都是高傲的人,那要是我定要上前問個明白,她不問不代表心裡不介意。”
“我跟您這麼久,還是頭一次見您屈尊背人,您就這麼讓人心裡帶着……生氣是肯定了,那還有委屈,惡心,哎呦這詞兒就多了,具體人心裡怎麼想,我也猜不到。幼安臉黑的吓人,我就見一眼,轉身人就沒了。您就想去吧,您說該不該追!”清川說完,趕緊去牽馬。
李岚心裡打鼓,這麼嚴重,不會小題大做?他轉身問馳衍:“他們往哪個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