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舲将令牌收起,微微颔首,語氣平靜地回應:“王爺并不在馬車上。”
“不在?”城門郎一臉疑惑,連連追問:“那為何要駕車出城?王爺他……”
她的态度既不謙卑也不傲慢,目光直直地對着城門郎,“王爺的安排,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怎敢随意猜測。請您行個方便,奴婢奉命将車送回王府,若您有要事相商,不妨前往北殊門,王爺此刻正在那兒休息。”
湘舲暗自抱怨,查查查,明知是李岚的車駕,進城查,出城還查,不是應該趕緊靠邊避讓才對,磨磨蹭蹭難道等着升官發财娶老婆嗎?
此時,絡腮胡也跟随至城門附近,他小心翼翼地接近馬車,仔細地觀察着車廂的每一個角落。當他聽到湘舲的話時,眉頭緊皺,臉上烏雲密布,疑慮可見一般。
城門郎的臉色比冬日裡的枯枝還要僵硬,滿臉的失望顯而易見。他無力地揮了揮手,示意手下放行,心中對“前程”的渴望讓他幾乎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原本準備的滿腹說辭和精心挑選的禮物,如今看來都成了無用功,還被一個婢女三言兩語就給頂了回來,他暗自思量,下次一定要找個更有分量的人來牽線搭橋。
就在湘舲輕輕揚起馬鞭,準備駕車離開之際,絡腮胡急忙想要上前,卻被一個神秘黑衣人用利刃抵在腰間,他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馬車緩緩駛出城門,心中的焦急和無奈交織成一片。
強烈的劫後餘生,像水中沸騰的氣泡在湘舲心裡不斷上湧,她笑出聲來。鏡譚激動地抓住她的肩膀,指着遠處天空中飛舞的蝴蝶,喜道:“他們果然中計,就是不知道那一窩蜜蜂,有沒有發威。”
兩人這邊寶馬香車悠哉悠哉,一邊慶幸逃脫了追捕,一邊又為接下來的路途感到不安。預計兩個時辰後會經過三裡鎮,再過半個時辰就能抵達長安城。在這最後兩個半時辰裡,無論如何要讓阿爺的屍骸安全抵達家中。
在慕容昀的頭頂,那些蝴蝶最終散去,而那些蜜蜂在引起了一陣混亂之後也四散逃離。
慕容昀的臉色從未如此陰沉,萬無一失成了一無萬失,他甚至被從城樓上湧下的侍衛們擠到了一邊,當他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一道身影在城牆頂端出現,他身着一襲純淨如初雪的長衫,與周圍灰暗的石磚形成鮮明的對比,宛如從天而降的一輪明月,整個世界在他腳下變得溫順起來,多半要歸功于他那副容貌。
從慕容昀嗤之以鼻的程度就知道他皎潔的有點過分。
李岚此時平靜外表下的銳利是被慕容昀給氣的,慕容昀不值得他大動肝火,他手中握着一支漆黑如墨的玄英箭,橫在一身白衣前,還真有那麼點冷酷無情。
慕容昀不禁開始懷疑,這一切是否都是李岚将計就計,策劃的一場金蟬脫殼。
李岚,名九檸,弱冠之年,比慕容昀還小五歲,是聖上最小的弟弟,聖上子嗣衆多,其中不乏年紀比李岚更長的皇子皇女,可惜輩分擺在那,這一聲皇叔慕容昀叫的極不情願。
慕容昀本就複雜的臉色,這會又臭又擰,腦門上就倆字,不爽,一開口不爽成功升級為不憤: “九皇叔,您是不是早就知道白湘舲不在馬車裡?您不是要為那些含冤而死的将士們讨回公道,而是在等她安全離開,九皇叔能保護她一時,但能護她一世嗎?誰也别想阻止我,我要讓她血債血償。”
李岚沉默不語,大有充耳不聞的意思,直到慕容昀的婢女被帶上前,他喉嚨幹癢的勁還沒過去,沙啞的開口:“慕容昀,你殺不殺白湘舲,對本王來說并不重要,聖上有旨要她回長安,本王自當遵命。但你算計本王這件事,本王今日不會輕易放過。你這麼喜歡射箭,還沒當過箭靶吧?機會難得,我們來玩個遊戲。”
慕容昀是滾刀肉,李岚淩厲的目光掃過他的眼睛,繼續說道:“你多次煽動太子在朝堂上與本王作對,又在背後散布謠言,挑撥離間。聖上念及你家族的舊恩,對你多有寬容,予你高官厚祿,但這不代表你可以在本王面前肆意妄為。”
慕容昀眉毛一挑,擺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樣子,急忙說:“九皇叔,朝堂之上各抒己見,本是常事,何來作對之說。臣對聖上忠心耿耿,又曾養在太子府,與太子一同長大,情同手足,理應輔佐太子。至于謠言,臣更是無辜,即使臣願意解釋,恐怕九皇叔也未必會相信。”
李岚知道慕容昀不過是想攪動局勢,這個時候不宜把局面弄得太難看,以免影響軍心。
慕容晖随右相出征,密信中提到,所謂的右相出賣,實際上是因為右相繳獲了一張地圖,慕容晖不聽軍令擅自行動,才導緻全軍覆沒,這其中的是非曲直,大概隻有死去的人才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