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玺和孟方瓊認識沒多久,就知道這人是個喜怒不言于色的,對門内子弟永遠是那副和顔悅色的笑臉,偏偏能擔待得起掌事這份注定與門生無法親近的責任,這在他身上幾乎成了一種矛盾體,門生依賴他,信任他,卻也怕他。
他厭惡孟玺,孟玺對此一清二楚,他剛來到這個世界時,孟方瓊雖不像旁人一般明顯地表現出對他的厭惡,但眼神是瞞不住人的,每次同孟方瓊對視時,他都能看見師兄眼底的厭惡和惡心。
孟方瓊褪去那副虛僞的笑臉,正色起來站在和孟玺平視的位置說話,這似乎是第一次。這也是第一次孟玺沒在他眼中看到那些厭惡之情。
孟玺來了點興趣,道:“師兄有什麼問題不妨直說。”
孟方瓊審視孟玺片刻,垂眸笑了聲:“說來也怪,小玺,自從你離開門派以來,似乎變了很多,師兄都要懷疑……你和之前是不是一個人了。”
孟玺的心瞬間提溜起來,警惕地半真半假道:“人總是會變的。自從上次門内大比,然玉師弟一掌将我拍個半死後,我意識到了自己修為的不堪,作為師父的親傳弟子,我對此感到羞愧,決定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孟方瓊:“……是麼?師弟的變化還真的是……”
孟玺盯着孟方瓊,他這才慢慢把剩下的話補完了:“很大。師兄都有點認不出你了。”
孟玺轉過頭,“師兄莫不是在擔心什麼?若我真的異常,以師父的修為早該察覺到了。”
孟方瓊沒吭聲,确實,對于孟玺的判若兩人,他曾暗示過師父,孟溫綸說這具身體裡的靈魂沒有變化,不存在被奪舍的可能,師父發話,他就算百般不信,也隻好說服自己真的改變了。
孟玺頓了頓:“難不成師兄還在擔心我對你糾纏不清?”
孟方瓊看着他,沒說話,眼神裡還有淡淡的懷疑。
這原身到底給孟方瓊留下多大的陰影啊,孟玺繼續道:“師兄大可放心。”
他歎了口氣,看來要孟方瓊這個疑心病精徹底相信自己,不可避免地要撒點謊了,“師兄,我同你說句實話吧。”
“你說。”
“自從上次大比,然玉師弟那一掌将我腦子拍壞了,我好些事情都記不得了。”
“哦?”孟方瓊沒什麼表情,但孟玺就是知道,他更加懷疑了。
“我醒來之後,甚至忘了自己姓甚名誰,關于我的一切,都忘了個一幹二淨。”
他不動聲色:“你繼續說。”
“慌亂之下我便離開了宗門,誰知這一别就是一月,見了面後又出了亂子,我現在也沒能和師兄叙舊。”
“所以師兄你放心。”孟玺的表情誠懇:“之前的事過去就是過去了,今後我必定以禮相待,師兄大可不必擔心我繼續糾纏。”
孟方瓊的心口一滞,聽了這話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孟玺的表情太誠懇了,聽到這樣的保證,他本以為自己會舒心痛快,沒想到居然有些說不出來的失落。
“是麼。”孟方瓊看着他,低垂下眼眸。
孟玺了卻一樁大事,心裡舒坦了些,忽然有些好奇:“師兄,門生都說我對你死纏爛打,癡心不改,我倒是有些忘了,能不能跟我說說啊。”
孟方瓊挑起嘴角,勉強笑了一下:“你早晨寅時就守在我門口,千方百計開門溜進來,爬到我床上,看我睡覺的側臉,我在門口結了印也不總能攔住你。”
孟玺:“……”
“偷我的貼身衣物,放到自己床鋪上,還和其他門生炫耀。我和誰多說兩句話,你都要去挑事,甚至單方面宣布已經和我私定終身,鬧到師父那,非要師父賜婚。”
孟玺:“……好了師兄别說了,我不太想聽。”
孟方瓊看了他一眼,“你還在民間學習了邪法,将自己的一小段頭發燒成灰,偷加在飯裡讓我吃下,說是能讓我對你着迷,還因為修為低下沒有僞裝好,白米飯裡黑乎乎一片。”
孟玺沉默了,他想過原身追求孟方瓊的方式很颠,甚至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是這人也不能這麼颠吧?這是正常腦回路的人類能做出的事嗎?
他忽然有些理解孟方瓊對自己的厭惡了,任誰被這麼個瘋子騷擾十多年,不一起瘋就算好的了,孟方瓊真是相當有教養了。
孟方瓊還想說什麼,但看孟玺單純幹淨的眼神又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他收拾好東西想走,身形一頓,側頭問孟玺:“那你和小師叔的事是真的?”
孟玺沒在意:“當然是假的。”
孟方瓊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趁着孟玺發愣,孟方瓊已經走了,他走的步伐極快,像是逃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