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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單獨留下的朗姆洛有些誤解了瑪爾斯的用意,按耐着恨不得立刻出發的心,焦急解釋:“我理解您求穩的心,可是真的不能再拖了。三天了。哪怕對方本按着釣魚的心,在迪恩和特拉維斯相繼出事後又過了三天,很難說他們會選擇等還是不等。”
瑪爾斯沒有糾正他更沒有辯解,隻是很平靜地問了一句:“如果你遇到了蝙蝠俠或者神盾局,你打算怎麼脫身?”
“傳送裝置。還記得我和華尼托一道去特拉維斯舊廠址處理廢品的那次嗎?我們就是靠着傳送裝置脫身的。有驚無險。”朗姆洛還沒有明白瑪爾斯的用意。
“我們姑且假設在隻遇到一方的前提下,你能拉開安全距離使用傳送裝置。那如果他們同時出現呢?”
“同時……”是他自己在會議上提出“地下走廊”可能被神盾局和蝙蝠俠雙方同時盯上,但他潛意識裡沒有思考過雙方同時出現的可能,“這可能嗎?蝙蝠會容忍神盾局過河?”
“通常來說,他不會。’地下走廊’所在的近郊嚴格意義上不屬于哥譚的範疇,我們對蝙蝠的路線分析也顯示他極少涉足那一帶。”朗姆洛還來不及松一口氣,便聽瑪爾斯話鋒一轉,“但這不代表你這個外人的闖入不會引他出動。這是第一點。第二點,就算他的領地意識很強,神盾局還是踩着他的底線淌過河,你說他是會扔下你不管和神盾局大打出手,還是先解決了你再和他們算帳?”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朗姆洛撇了撇嘴,有些後知後覺的無奈:“至于嘛……他們甚至都不知道那一車到底是什麼……”
“可能也不是毫無察覺吧。”瑪爾斯聲音很輕得嘀咕了一句。
“什麼?”朗姆洛聽見了,但不怎麼相信耳朵。這不像是瑪爾斯會說的話。雖然說起來,他和這位名義上的上級實在很不熟。
“華尼托周旋在珀特□□、’黑色黃金’和特拉維斯之間那會兒,演得那出戲你大概還記得。那出戲演得太盛大太驚豔,讓人極難忘懷。”
這是往好裡說。更直白的說法,是她的那出大戲把神盾局和蝙蝠騙得團團轉,一路騙到西伯利亞,他們恐怕不會這麼輕易忘記漂洋過海的恥辱。一朝被蛇咬的後遺症,是加倍的分外小心。
朗姆洛當然記得。她用萊納·因斯塔尼亞的身份橫跨了半個地球,遊走了九頭蛇的頂尖設施,當他還在嘲笑打趣她底層員工的生活不好過時,她用悶聲寫下的大計清理掉了加略特·伊斯科夫。可笑的是,在間諜拔出的通告傳回之前,他毫無覺察原來鼎鼎大名的伊斯科夫都變了心。她幹得太漂亮,讓人至今記憶猶新。但對他們眼下的處境,似乎不是好事。
“那……我抽調幾名隊員保底?”朗姆洛一時拿不準主意。
“不必,我同你一道去。”沒有拉嚴實的窗簾背後是城市的燈光如晝。瑪爾斯的視線穿過燈光,穿過高樓,停在遙遠的天際。他的聲音、面容如會議時平靜,可那突然的回首,突然長遠的目光,讓朗姆洛一時恍惚。他說不清是什麼感覺,總不是太好的感覺。但他向來是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也就沒有多過問。單反他當時多問一句,瑪爾斯興許會回答他——我在告别。
瑪爾斯并不覺得自己能全身而退。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會是個艱難的夜。能有今天的地位,他當然不是個講究玄學和運氣的人;他比大多數人都更冷靜理智,但他同樣相信直覺。他的直覺不止一次救過他的命。有人把這稱為第六感,他不認同,他的足夠理智說這是大腦基于汲取的環境和模式、先于信息被消化而在一瞬間作出的分析判斷。這種判斷通常很準。
華尼托隻字未提在哥譚的“奇遇”,不代表瑪爾斯沒有揣測。和旁人的猜測有所不同,他們的關系沒有近到随時向對方彙報行蹤。當然他們會提前向對方報備行程以免意外,但這有别于對對方即時的所在、行蹤了如指掌。他不會主動去窺探她的隐私,她也是。這是他們作為合作者的誠意。他也不必知道她的确切所在,就比方她比預期的晚離開,這一事實本身足夠說明太多。
她和他本人一樣講究計劃、部署和周密,脫離計劃意味着意外,無法被部署的時間越長說明意外越大。她晚了近乎半天的離開沒有什麼,這麼多年的合作,瑪爾斯相信她處理意外的能力,不論意外多大,多猝不及防。真正令他意外的是她在赤道基地罕見的高調。可以把這解釋成送給邁爾伯特的順水人情,但他們心知肚明,人情不必這麼個送法。
說明她的心亂了。心亂所以煩躁。撥亂她心弦的不會是他,盡管流言會讓很多人有這誤解。能亂了她心緒的也隻有那個人。他們大概又遇到了。瑪爾斯用了“大概”這個詞,不是他對自己的分析沒有信心,事實上他有99.99%的自信,隻是習慣性得将剩下的0.01%交給了天意。
他不會過問也不在意,她停留哥譚的那段時間和那個人發生了什麼。要他說,她遲早會為那個人讓步、為那個人妥協。這也沒什麼。或者不如說,這才是愛情該有的模樣。這對她是好事。對九頭蛇卻未必。可是他瑪爾斯何必關心她的個人決定對九頭蛇的影響。就像他說的,那是她私事。
但是他現在有些好奇她随那人離開的那會,兩人究竟說了什麼。别誤會,不是他八卦,隻是這會影響到一會兒他和朗姆洛求生模式的難易。她去了,那人試圖留住她,她又走了,那人想必也和她一樣心亂、一樣煩躁。這種煩躁大概會體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更甚的警惕和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