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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叉骨沒有猜錯。華尼托确實預判了神盾局不可能不留後手,她沒想到的是後手是這樣簡單又直白的體征監測儀。簡單但是實用。難怪斯塔克會選擇在這麼個好巧不巧的日子來見她。
邁爾會是什麼反應?她帶着幾分興味揣測。換作是她本人的話,并不會太在意行動隊員暴露,畢竟就結果來看,目的已經達到了。邁爾本質上是和她相似的冷漠,她想他大概不會在意一個黑桃,甚至整個小隊的犧牲。哪怕悲憤,那也是演給别人看的。
Hail Hydra。九頭蛇萬歲。
犧牲的黑桃都已說了他畢生的誓詞,那麼為了至高的事業和使命而獻出生命,也是一件值得稱頌并深感榮耀的事,不是嗎?
華尼托不無諷刺地笑了一下。
比起沒什麼懸念的結局,神盾局的反應勉強談得上有趣。她以為是那樣顯而易見,但對方毫無察覺。從托尼和史蒂夫按捺不住的登門拜訪看得出來,他們尚沒有分心去想“為什麼迪恩派克能活着說出這些話”。如果你問邁爾,他大概會告訴你迪恩口中的所謂機要不過爾爾,傷不了大體。确實,但那些話的說與不說,于他們也非全無利益傷損。拖了這麼久,說實話,是她和邁爾騰不出手關心迪恩的死活,也是他活着更便于他們蠶食瓜分他的勢力。群龍無首未必是好事,尤其在那麼多方那麼多雙眼睛盯緊的前提下,混亂隻會讓人渾水摸魚。
今日的赢家是他邁爾伯特,亦不盡然。
華尼托對着黑暗舉杯。祝福你的勝利,也祝福……終于隻剩下了你和我。
你會怎麼做?邁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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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恩派克“病逝”的當晚,訃告登滿了報刊也上了新聞——科伯雷特新型機械自創立伊始任職至今的首席技師,科瑞德曼先生因積勞成疾病死在崗位上。辭世前,他還服務在該廠某一前沿項目的第一線。
雪花似鋪天蓋地壓來的,是對其敬業精神的贊歎和對業界巨匠隕落的惋惜。
「上帝思戀星辰,于是召喚手摘星辰的遊子歸家。」
其中,某位網友随筆的挽聯成了火爆互聯網的詞條。網友、媒體、同行、名人紛紛轉發,連科伯雷特的官方賬号都親自為之點贊,科瑞德曼的家人更是發文感謝。
科瑞德曼一生未婚,癡心科學,所收盡皆捐助,身後積産綿薄。兢業、無私、奉獻、熱愛……一時之間,他幾乎成了“傑出科學家”的具象化代名詞。
這普羅大衆的衆說紛纭背面,有人嗤鄙,有人笑贊下得好棋。神盾局的高級探員和複仇者在排查之餘,痛罵一聲“好不要臉”;邁爾伯特則在略微的不圓滿後,收斂情緒,慰藉尚未暴露的殺手,同時斟酒為自己慶祝。這一手昭告天下顯然是他的手筆。
而在哀傷的、祝福的、惋惜的、祭奠的消息布滿網絡之時,華尼托博士的公開郵箱裡收到了一封沒有标題的郵件,郵件的正文隻有一句話:【這樣做,你們真的不覺得有錯嗎?】署名史蒂夫。
的确是這位道德感滿分的老士兵會說的話。
當邪惡披上嶄新裝甲,粉飾裝點作了新時代楷模,何為正義,何為罪惡。這些舊時代的守望者,不問生死、不辭險阻,窮盡一生奮鬥的守候又是否還有意義?他在保衛什麼、守護什麼。模糊了的善惡邊界,難評的是非對錯,誰又能說每一個無辜之人不是那罪惡之環中的一鍊。
可是隊長,和他們這樣的人談正義和對錯,你注定要失望。
華尼托博士冷漠地想,冷漠地删除郵件。她不可能承認,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發件人是另一個他。
他什麼都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做,是不是對她徹底失望?
也好。也好。我不值得你痛苦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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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在看這新聞報道的還有特瑞特。
此時的他已徹底搬離了哥譚。他的現居所是紐約的某棟公寓頂層。曾經的特瑞特·利馬爾隻能肖想和妄求的一切,對于如今的特瑞特·特拉維斯俱是唾手可得。
他曾經的堅持根本一文不值。
特瑞特用上好的絲綢一根根地擦拭才翻過報紙的手指,他每翻一頁就會重複這個動作,報紙上的油墨會弄髒他的手。他用着最好的紡織品、最好的家具、最好的一切,從心底裡唾棄那個曾經企圖脫離家族而證明自己的傻瓜。隻有一無所知的笨蟲才會企圖和大樹抗衡。曾經的他就是那隻蟲子,受那個一心隻有科學的傻瓜母親影響的更傻的傻瓜。
他的視線停留在報刊對科瑞德曼的稱贊,目光逐漸陰冷、怨毒,那是眼鏡都遮擋不住的惡念。現在他開始戴眼鏡了,平光眼鏡,因為父親說眼鏡很适合他優秀繼承人的形象。父親永遠是對的。包括驅離那個無知而愚蠢的母親。可惜幾年前的他自己過分幼稚,沒有意識到父親的決定的必要性和正确性。
特瑞特在出獄後短暫地回過哥譚。他渴望和萊納重新取得聯系。他由衷感到是萊納的錯誤決定讓他重獲清醒乃至新生。他不怪她親手将他送入獄,因為他知道她隻是和從前的自己一般被愚昧的人錯誤引導,被無知蒙蔽雙眼。
他将引導她重回正道。
特瑞特拿起手機,給萊納編寫這日份的短信。哪怕再也不曾收到回複,他依然堅持着每天給她短信留言的習慣。他知道不是她不理他,而是她暫時被人控制了,沒有辦法同他自由交流。但是他相信,依她的聰明才智,總有一天她會脫困。
可是這一天似乎有些久了。萊納,你還要我等多久。我快沒有耐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