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兩個、三個或許五個名字吧,那裡面。”娜塔莎好像還在震愣中,“也談不上什麼關鍵人物,核心資料都鎖在情報科。但那裡面有模式可循。”
她不必說完,鷹眼的臉色變得和她一樣糟糕。
是從他還勤跑一線時留下的規矩,名單和模式一定分開保存。模式相當于密鑰,有了密鑰即便不需完整名單,也能推導出所有人的從屬、布置。所以曆來,除了神盾局長和他最得力的助手們,沒有人知道模式的下落。
原來模式從沒有鎖緊過保險櫃。也是,畢竟那是無數雙眼睛盯牢的地方,世上有哪有不透風的牆。可惜這遭,聰明反被聰明誤。
“她怎麼會知道……”連娜塔莎自己都是緊急聯系弗瑞後才獲知,萊納如何笃定了模式的确切位置。
“比起這個,我想目下更該關心的是她為何要這份名單又打算對誰做什麼?”
資深特工們對視一眼,隻作搖頭。斯塔克不清楚,他們卻明白得很,他們根本沒有辦法采取應對,除非能在一夜之間把所有卧底撤走。沒有人知道對方會針對誰,會一網打盡還是逐個擊破,是雷霆行動抑或長線大魚,而他們無論怎樣應制,都會暴露、注定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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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不值當?“女特工反應過來。卧底就算一網打盡,還可以再派。冬去春來,周而複始,這是一場永無盡頭的抗衡,至少在一方消亡化解之前。肯定會元氣大傷,可也總有可乘之機。
九頭蛇與港口Mafia,多緊密的合作關系才值得湖邊犯險,在危機重重之下為盟友去一時的大獲全勝。全勝的同時也是暴露,暴露九頭蛇在神盾局的隻手遮天,為先一步或将的行動引緻更嚴密的警戒。為了盟友暴露底牌值當麼?不值當。盟友可以再找,底牌卻難練出一樣成效。
除非所謂的”為了盟友“亦是順便。又或者港口Mafia已為九頭蛇赴了九死一生的難,承了恩情由不得不還。
“有沒有可能,先前涉及港口Mafia的諸般,不過是人家為了配合我們,湊合演的一出戲?”疑點留得恰到好處,真相循着情理太潛移默化。草木皆兵的地步,連推理的基礎是事實或陷阱亦無法分辨,手法、用意和真相又如何去探尋
也許不存在真相,真相是每個人的心之所盼。
“也許沒有那麼複雜,他們的目的是要我們疑神疑鬼。”沉默太久的音頻一端似醒未醒的聲音道,“你們的假設前提是他們的隻手遮天是底牌、是不到萬不得已不願暴露的秘密,如果人家壓根沒放心上呢?”哥譚的蝙蝠在沒有點燈的屋裡半眯着眼,愈漸清瘦的身子寫滿疲憊。他毋需睜眼,不能睜眼,雙瞳總被亂花迷惑。
真相在人心中。撕開重重包裝,最樸實無華、最易被忽視的往往才是最關鍵。
“你想說她這一遭不過是送港口Mafia的順水人情?”史蒂夫眯眼,“她憑什麼笃定能出去?畢竟是神盾局裡最嚴固的牢房。就算笃定,豈非也暴露了實力?”
“這固若金湯她不也說走就走?”托尼勾出習慣性的嘲諷,“睜大眼睛看看老冰棍,她神鬼不知得離開了牢房,輕而易舉竊取了名單,連化妝都懶得。你說是暴露實力,興許她本意便是叫你我忌憚。”
而後借着忌憚和猜疑為所欲為。
“她是在敲警鐘,這警鐘卻未必為我們而準備。”布魯斯那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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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不假,隻是有人危險逼臨而不自知。
還是那間暗不透光的屋子,寬敞、冰涼。萊納本不高的體溫在失血、疲勞和寒冷中,凍得像個冰塊。來來去去去遮掩嚴實的打手都在說,沒有發燒是個奇迹。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個中午或夜晚,淺棕色眼睛的主人端着一小碗羅宋湯配着蒜香面包進來。湯是新燒的,還冒着熱氣。每此他來的時候,夥食總比平常好。萊納一雙眼睛半睜半閉,沒什麼食欲。
看起來還很年輕的小夥子把餐盤放在他面前,時不時四顧回頭,嘟囔着“你多少吃點吧”。屢次不得回應,甚至心一急,直接把湯匙塞進她手裡。滾燙的裹着冰涼的,涼透的溫度刺得一個激靈,他匆忙低頭,才發覺那雙骨節分明、纖細修長,本該白皙好看藝術家一樣的手,已是傷痕累累。小指外側縱切一道傷口,還淌着血。她還能拿起解剖針麼?他問自己,聽說這個半死不活的女人曾也是一流研究員。
為何人總要互相傷害。
很多次感想不敢言的念頭在男孩的心裡,這一次逗留了很久。
“代價的輕重取決于它在你心中的價值。”半晌,他聽到終于小口喝起羅宋湯的女人忽而雲裡霧裡道。那雙光芒有些暗淡的眼睛,似乎在某一瞬将他洞穿。
會有一種執念,多大的代價都屬值得。隻是若有選擇,你并不希望生出這一種執念。她垂着眼,喝起湯來顫顫巍巍的手其實還很穩、很有勁。
丹特利随手關掉了平闆的監控畫面。每日三查已成了習慣。屏幕裡的羅宋湯其實看不出好壞,昏暗的環境不帶打光效果。可他摸了摸肚皮,有些嘴饞。不經意想起幼年時母親常做的羅宋湯,閑淡恰好實屬難得。唯獨當時的歡聲笑語無憂無慮,随着那苦命女人的過時,恍若隔世。
他擰了擰眉心,抓起餐盤裡冷掉的沙丁魚罐頭湊合的簡易三明治咬一大口,罵一聲“傻子”。不知道罵的是觸景生情的自己,還是審訊無果的屬下。
“真難得你我至少在這點上達成共識。”伴着冷笑,低沉嚴肅的聲音自丹特利背後平地炸開。他驚訝到眼珠幾乎彈出眼眶,連腮幫子裡的三明治都忘記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