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王。”
我:“……”
“吾說王啊。”
我:“……”
“咳咳,吾是變透明了嗎?”
我不耐煩:“有事說事,沒事離開。”
這人怎麼跟緞狐狸一樣煩人。
緝仲攤開雙手,總算說起正事,“有人侵入中陰界。”
噼裡啪啦——
桌子上的折子散了一地,我徒勞伸出手,仍拯救不了剛寫完還沒風幹的折子,不由得無名火起:“你說話不會先鋪墊點嗎?”
“吾鋪墊了。”緝仲這個臭老頭一臉幸災樂禍,“是王未理吾。”
拳頭死死握起,我忽然覺得手很癢,很想揍點什麼東西出出氣。
“咳咳咳——”緝仲立馬捂住心髒,咳嗽得好像要把肺都吐出來,順便捋了捋自己花白的頭發:“吾一把老骨頭,可經不起王一拳。”
但凡他看起來和緞狐狸一樣面皮嫩,我非把他打飛天不可。
生怕他往地上一躺,不講理的碰瓷。我深呼吸一口氣,重新坐回位置,把桌子上的茶水往他身前推,免得真的咳得喘不過氣,“來了幾人?”
“六人。”緝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繼續說:“一部分無意闖入缯家之苦具地,被缯玄應部衆請走。另二人掉入麻家地界,麻我道已前往處理。”
前面剛來了個天之佛,不過三天就來了苦境訪客,說這兩者之間沒關系,誰信啊?
不過緝仲沒有詳說擒下的過程,表示對方并沒有動手,應非無禮之人。
我想了一會,想起某個近期活躍到讓我火冒三丈,不準其進宮的狐狸,“讓缯家、麻家詢問來客目的,遞上一份折子來。”
“吾知曉了。”緝仲早知道會是這個情況,不過是前來問問我的态度,收到指令後便也準備離開,隻是走之前,還不忘記嘴賤一把:“吾聽聞王有好事發生,真是恭喜,不過吾工資被扣完了,紅包先欠着。”
我瞥他一眼,“你皮癢?”
是不是真的很想念王的鐵拳?要知道之前預言的事情我還沒找他算賬,這算是自己送上門是吧?
“咳咳咳——”他一言不合又開始裝老年人。
說起緞君衡幹的好事我就覺得惱火,倒不是說我沒給他足夠的工作量,是他工作能力實在優秀,每日面對山一樣高的工作,遊刃有餘之下,竟還有精力能在中陰界掀起無數謠言。
自從來當這個破王,我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睜眼就要上朝,下朝後立馬趕赴祭台調理地氣。接着就是處理每日各地遞上來的折子,中場休息抓緊時間上課,上完課繼續處理折子。到了晚上依舊要每日練功,精進雙極功體,最後累得撲街睡覺。
周而複始。
累到牛馬都不如就算了,還要面對緞君衡搞出的謠言以及周邊人的調侃。
我到底是來當中陰界的王,還是來拉磨的工具人啊!
有沒有一點人權?
“孤日日忙得要死!哪來的時間生孩子!”講點基本法,誰能在這個山一樣的工作量抽出時間生孩子?
别說生了,我連男人的手都沒牽過!
……等等,好像是牽過緞君衡的手。
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沒人能牽牽手就生孩子!
這麼說似乎有點歧義。
糟了,我被緞君衡搞出的麻煩氣得語無倫次了。
可惡的麻煩狐狸,人不在殿中,都能把我氣得夠嗆。
緝仲看我氣得頭上都要冒出火焰陰影,火速往門邊挪,直到站到門框外,才哈哈大笑地抛下一句:“哈哈哈吾看王近期紅鸾星動,便宜便宜那隻蹲在葡萄藤下張嘴巴老久的狐狸也不錯嘛——”
“緝、仲!”我撿起桌子上的書本往門口抛去,正好撞到門框,啪嗒一聲掉下來。
我遲早把他年終獎全扣了。
月藏鋒進來撿起地上的書,拍拍灰塵重新放到我桌子上,順便遞交給我些剛從五大控靈家族處拿來的折子,“鬼師又惹王生氣了?”
一個走了一個又來。
我這裡是什麼飯店嗎?
“今日怎麼是你送折子?”平日裡緞君衡不是最喜歡做這事……哦對了,三日前我揍了他一頓,不允許他進宮來着。我示意地指桌面的茶水,讓他自己倒,“有事彙報?”
“嗯。”月藏鋒恪守禮法,隻倒了一杯茶給我,“有消息說絕境長城之城主接觸了入侵者。”
你們的消息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我瞥他一眼,大概意料到是緞君衡借着他傳話。
是說這位二哥還沒放棄啊,我還以為他以前執着王位是因為宙王的緣故呢,看來并不完全是。
十指交叉抵在下巴上,我看着繃着臉的月藏鋒,忽然說:“擔心什麼,就算你不希望的事情發生了,二哥也未必會做的比孤差。”
聯合境外之人對我下手什麼的,我看可能性很小。
先不談對方大費周章來中陰界究竟是為了什麼,不過目前五大控靈家族皆站在我這邊,二哥就算真的成功,想來也沒辦法順利上位,畢竟他頭一個要面對的——可是緞君衡。
不管哪種程度來說,我對緞君衡都相當有信心,他這些年緻力将我與他的關系綁死,為的就是防止一旦孤城不危謀反成功,首要面對的便是目前維持中陰界最重要安全的控靈家族。
現下想來,恐怕從他把麻淨的名字遞給我之前,就想好了這一步。
收服中陰界最重要的控靈家族的忠心,從而穩固我的王位。
就這一點來說,緞君衡不愧是當之無愧的相臣。
月藏鋒卻不知道我在想什麼,面色一愣,變得不太好看:“王!”
啊……好激動。
不愧是中陰界少有的老實人。
“孤随口說說。”要是其他人在這,想必是已經笑嘻嘻亂開玩笑了,不過說起來,孤城不危要登位了……呃,某個人大概是很危險,我想了想,“還是你擔心缯鳴夏?”
關于他倆的八卦嘛……我還真的聽緞君衡說了不少,雖說這些年也沒看他們有什麼進一步的發展……
不過嘛,未來的事情誰知道?
月藏鋒的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簡直比調色盤還精彩,大概沒少受我們這一類促狹鬼調侃,過了一會他冷靜下來,有些黯然地說:“吾與她……不過是朋友。”
哦喲喲,好個朋友。
似乎知道為什麼周邊的人都那麼愛開我玩笑,我現下确實體會到了。
“朋友,确實是一個好關系。讓無處可訴感情有了發洩口,”我端起茶杯喝一口茶水,意味深長的說:“卻也有了止步線。”
月藏鋒沒說什麼,隻是側過頭,看外面的窗口,久久說出一句話。
“杜鵑花已謝。”
待月藏鋒走後,我站在窗口處,望窗外于風中輕輕搖曳的綠枝。
我窗外種的并不是杜鵑花,而是越桃。
也就是栀子,還是當初緞君衡非要種在這裡,為此鬧了我一個月,我煩不勝煩,才答應他。
“王在想什麼?”一顆毛絨絨的棕色頭顱從我背後冒了出來,十分習慣地往我頭頂一搭。
“孤不是不準你入宮?”好重,我擡手抵開他的下巴,往旁邊一讓。
緞君衡火速占據我讓出來的位置,單手撐在窗口,與我一同看窗外風景,“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吾總要陪在你身邊。”
多事。
就算有苦境之人入侵中陰界,一時半會并不可能越過宮中重重守衛找到我。
“有什麼消息嗎?”我倒不會讨厭他這種警惕心,不過是太過關心我的安危罷了。
“入侵者中有一厲族之人,綿坦已經抽魂,問你如何處理。”緞君衡微微一頓,彎起眼眸,“王和月藏鋒談完,便看着吾種下的花,在想什麼?”
他好像在期待我的回答。
莫名掃他一眼,我語氣毫無起伏的說:“匆匆。”
他臉上貼着常展現的微笑,視線一直盯着我,略有些疑惑:“匆匆?”
在有人入侵中陰界,且尚不知對方目的的前提下,來談他人的感情似乎有些不合時宜。
不過我目前的想法确實是這個。
“乍然發生,乍然結束,卻心甘情願接受。”一切的發生都這般短促。對我們這種難分百世千秋的人而言,他們的相遇與動心,都不過一個回首的時間。這是我對月藏鋒故事的體會,明明兩人依舊,也有了重來的機會,但都沒有選擇回到過去,“杜鵑花尤在,開謝卻匆匆。”
若早知如此,月藏鋒會不會後悔當初的相遇。
“感情,本來就不會有任何前提與準備,就匆匆降臨。”院中樹枝的影子印在窗台上,緞君衡用指尖輕輕觸碰,說:“一旦遇見,即使不過回首的片刻,也會占據剩餘生命所有,刻骨銘心。”
這麼聽起來,真是不講道理的存在。
我歎了一口氣。
不過真難得,聽緞君衡的語氣,仿佛别有感觸,幾近心有體會。
因為是帝師的緣故,所以對一切都相當了解,包括感情嗎?
閑事談到這裡差不多了,我話題一轉,“關于入侵者之事,還有其他要禀報的嗎?”
緞君衡意外沒有把話題轉回去,而是一副遺憾的表情撐着臉,懶洋洋的說:“那幾人欲見王,算不算需要禀報的事情?”
當然算啊!
我自然好奇對方大費周章,冒着命格有損的危險來中陰界到底有什麼事情。
何況就時間點來判斷,對方指不定和天之佛有接觸,若拖着不見,下次就不知道會不會是至佛親臨。
“孤已吩咐二家就此事遞交折子。”
他認真瞧着眼前的人。依舊二十餘歲的面容,褪去了初見時的青澀,變得越發沉着從容。年輕五官映着窗外陸離的異彩,直射眼簾,落入心底。
“越發有王的威儀了。”他笑笑,終是成長成不需要任何人輔佐,也能遊刃有餘的一界之王。
我啧了一聲,“就算你奉承,孤也不會給你漲薪資。”
緞君衡倒是不太在意所謂的薪資,沒有更好,方便他賴在宮中吃行簡的、住行簡的。他笑着不去反駁:“王打算見見他們?”
我了然點頭,确實打算決定親自見幾位苦境來客。
“不怕嗎?”緞君衡沒什麼意外的神情,仿佛早就猜到了我的決定,此時再追問一句,也隻是閑聊。
我笑了一聲,“這不是還有你?”
他這麼聰明的人,走一步就已經算到接下來一百步的人,怎麼可能在我有危險的前提下答應我要和對方見面的要求。他大概早就盤算好要怎麼和對方交涉了,我說出這句話,說到底,不過是讓他有發揮的機會。
或是通過對方誤導至佛的想法,又或者是借此讨得什麼對中陰界有好處的打算,甚至趁機鏟除異己。
總歸不會讓我吃虧。
緞君衡見此,挑了挑眉,拖長語氣道:“王真是會使喚人,明明一點好處都不給吾。”
抱怨什麼呢。
我左右瞧了瞧,扯開他的臉,把近年來吃得越發圓潤的臉頰揉得像個面團,捏長搓扁。
“哎呀,王不可啊——讓别人看見王這般待吾,有多不好——”緞君衡口頭扭扭捏捏的抱怨,身體卻是一點都沒躲開,甚至往我的手上湊了湊。
有一說一,手感确實不錯,不過語氣也确實膈應到了我。
我正準備松手,腦子裡忽然想起緝仲的話與月藏鋒的事,電光石火間,我腦袋靈光一閃,迅速想通了什麼。
……應該不會吧?
我對他也不怎麼樣啊,緞君衡眼光這麼奇特?
但除此以外,好像也沒别的理由解釋他為什麼這麼熱衷在我身邊繞來繞去,甚至給我制造出一堆麻煩的要死的謠言。
思及此,我臉色有些古怪,捧着緞君衡的臉看了又看,猝不及防開口問他:“我說,緞君衡你該不會喜歡我吧?”
緞君衡狐狸般狹長的眼睛瞪圓了。
這可真是——
意外之喜。
圓溜溜的眼睛緩緩眯了起來,連帶着唇角也高高翹起,襯着那頭在陽光下格外毛絨絨的棕發,仿佛一個大型狐狸在晃動着尾巴。
“你終于察覺了呀,吾的好行簡。”他把手搭在我捏在他臉上的手背,輕巧一施力就拽了下來,笑眯眯在我訝異的眼神中添了一把火:“過了幾年才發現,你實在有些遲鈍呢。”
我:……
這能怪我嗎?
中陰界衆人都對感情相當的含蓄,哪有他這樣天天挂在口頭上,用玩笑的口吻一而再地重複。
我之前都當他故意在氣我,誰想他是以這樣的方式來告知我,他的想法。
看我語塞,緞君衡更近一步,臉朝我壓了下來,打趣道:“那,行簡要對吾負責了嗎?”
我眼神死。
負責?什麼負責?難不成要和他成婚?
我仔細想了想那樣的日子:某隻狐狸每日翹着尾巴在宮中橫着走,動不動就把‘吾家行簡’挂在口頭。見到面必定會試圖黏在我身上,不讓黏就嘀嘀咕咕小聲抱怨。而且他家還有三個孩子,雖然說魔皇還沒複生,可魔皇下面也有兩個孩子。
我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人……實在一時間沒辦法負擔這麼一大家子!
過年紅包得發多少?
現在就每天黏在宮中不肯走,成婚之後不是從睜開眼就要看到這隻狐狸,聽他吵吵擾擾調侃?
不要,我拒絕,我全然拒絕,我每個細胞都寫滿了拒絕。
我果斷松開手,眼神轉向一邊,假裝自己根本沒聽緞君衡說什麼,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關于外境之人來訪的事項,你全程負責即可,定下時間再來通知孤。”
好不容易抓到了某人靈台清明的一刻,緞狐狸怎麼會放過,自然是抓緊機會,一把抓住了還未來得及飄走的披風。
“打算忽略吾的話嗎?”他幽幽地,似中陰界某種陰魂不散的靈體,靠在我耳後抱怨,“近千歲的成年人了,這不是好習慣。”
都超過千歲的年輕人了,逮住一個羊就使勁薅羊毛就是好習慣嗎?
“放手。”我被他拽了個趔趄,連忙穩住身形,手朝後撥弄:“别逼孤揍你。”
“連稱謂都變了,王的心啊,實在是無情。”緞君衡含笑的聲音低得跟藏在呼吸裡一樣,若隐若無的熱氣吹拂到我耳尖:“都用了這麼多年了,負一下責任不是理所應當。”
作為臣子我哪個不是用了那麼多年,要是各個都要負責,我豈不是累死。
我氣急敗壞,說話也開始不經過腦子:“那又怎樣,孤就是不負責。”
身後的人一愣,大概沒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沉默了一會,語氣忽然歡快起來:“王的意思是,承認你就是在玩弄吾的心。”
怎麼解讀的?
他是怎麼能解讀出這句話的?
何況我根本不是那個意思。
真是,每次對上他感覺都會全線潰敗,從無一勝績。
“少在這裡耍嘴皮子。”我揪住背後的披風,一個用力從他手上扯開,轉過身看向他:“魔皇的事情解決了嗎?入侵者的事情解決了嗎?中陰界還有那麼多事情要忙,孤無心陪你在這裡談感情。”
我還想趕緊解決完剩餘沒解決完的爛攤子,好把中陰界的未來交到下一棒手上。
最好是能全身而退,然後到處走走,當一個快樂的獨行者。
我有預感,栽在緞君衡手上,這一切都隻會是空談。
“王還是一樣的習性,一旦話語上不占優勢,就會拿公事來轉移話題。”
靜默的屋裡,聽着他因壓低聲音而格外深沉的聲音,若曠野中流動的疏風,自由自在又格外明快。不會讓人覺得煩擾,反而會讓人從心裡頭生出一點平緩安定的情緒。
“其實你并不拒絕這樣的情感。”他的發絲在陽光的照耀中如水霧起伏,輕而又慢地在眼底拖曳出痕迹,就如同他的人般,在悄無聲息中,就點點滴滴占據所有,“就如同你不曾真的拒絕過吾。”
不過一個回首的時間。
縱使是幾年的時光,對時間已經近乎停滞的人來說,隻是一個回首的時間。
卻足夠讓一個落入地中的種子,瞬間發芽,成長成一顆無可撼動的巨樹。
真是麻煩。
我忍不住這麼想。
人和人之間,很多時候總是這樣——說不清道不明,在下意識的選擇裡已然對他無可奈何。
身體總是比思維更快一步妥協,也更快一步認輸。
“我說啊……”我插着腰,望着他歎出一口氣:“你知道自己是中陰界最大的麻煩嗎?”
怎麼毫無點自覺?反而會覺得我有這麼好的心态和他談戀愛?
看人就知道他絕對不是那種試過不好就能和平分手的人啊,我的皇宮會被他炸掉吧。
我指要是分手或者丢下他落跑的話。
緞君衡一聽有戲,立馬循循善誘道:“王沒試過怎麼知道呢?說不定吾能成為很好的戀人。”
……這話你自己聽聽,有可信度嗎?
我一言難盡的看着他。
“吾的好行簡,乖行簡~”緞君衡開始無理取鬧了,開始他那套磨人功夫了,扒着我在我耳邊細細絮叨:“你就忍心吾一片芳心向水流嗎?”
“我有時候真的很想看看你的臉皮是用什麼做的?”
為什麼能這麼理所當然的說這麼讓人羞恥的話?有他這樣追着問的嗎?正常人不是像月藏鋒那樣含蓄的,把一切都寫在眼神中默默守候的人?
緞君衡居然還有臉在我面前歎氣,擺出一臉委屈的模樣,委婉的說:“王實在對自己的遲鈍毫無知覺。”
他都那麼明顯,明顯得中陰界上下都知道他抱着個什麼樣的目的,偏偏最該知道的人一直沒當回事。若他如同月藏鋒那般,凡事藏在心裡,指不定這個身處中陰界權利最頂峰的人就被别的有花花腸子的人騙走了。
那還不如便宜他。
看着他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我徹底無語。
跟他鬥什麼嘴,又沒赢過,簡直浪費時間。
我扭頭就走。
“好行簡,乖行簡,你要去哪裡?”緞君衡一步不落地跟在我身後,碎碎念的幾乎在我耳邊呈現無限回音的效果:“你還沒給吾回答,到底什麼時候對吾負責?”
你這算讓我回答嗎?根本沒給第二選項吧!
我揉着額頭一路疾行,周邊的宮女和侍衛都一副看慣的模樣紛紛讓開道路,讓我和緞君衡從中穿過。
外面的風停了,一絲一絲漏下來的日光穿過樹梢,暖融融落在快速穿行的人身上。
因快速行走而揚起的袖袍彼此交錯,橙紅與薄紫的色澤層層疊疊牽絆,宛如一朵盛開的繁花。
終于,我受不了身後一直沒停的聲音,驟然轉身,袖袍浮起柔軟弧度,落在手背上,微微泛起涼意,背後緞君衡眯起狐狸眼,微笑地與我相望。
然而接下來的畫面卻沒有衆人眼中那般詩情畫意的美好。
“砰!”
很好,世界終于安靜了。
侍衛和宮女猶然是一副看慣的表情,同情的看着頭上冒出新鮮熱氣的緞君衡與氣呼呼走得隻剩下背影的炟王。
——今日的帝師依舊沒能追王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