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異族服飾的人進出招待着墨家一行,頗為意外地人人都懂中原話,不僅如此,從裝飾陳設到行為舉止,都與中原人相似。
雪女接過異族女子遞來的熱汗巾,感謝地點頭一笑,異族少女從未見過如此美若天仙的佳人,立刻紅着臉跑開了。以為唐突了她,雪女正不知所措,隻見帳簾一掀,一身服飾完全融入其他異族人的小白擡步進來。
“雪姐姐,休整的可還好,我待會讓她們給你和蓉姐姐準備了熱水,可以沐浴休整幾日。”她說。
雪女點頭,“想不到你在漠北也有朋友,這次王離的行動太快,若不是退到此處暫避,我們真要被甕中捉鼈了。”
白瑤笑道:“班大師年邁腿腳不便,我就讓朋友專門送去别處了,雪姐姐莫擔心。隻是如今風雲變幻已有亂世降至之相,不僅王離、一切勢力都将暴動,我們要小心了。”
“小白...”雪女欲言又止,但白瑤卻明白,有些事、已經快瞞不住了。
高漸離大鐵錘與盜跖很快被請到帳中,雪女與端木蓉也在,可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蹙眉片刻,眼珠轉了轉說道:“大家近期可暫住此地,漠北局勢動蕩卻不混亂,各個勢力泾渭分明,很少互鬥。
這是狼族的地盤,也是漠北最靠近中原的隐蔽之處。狼族與狼為伴,馴狼者通狼語,可駕馭群狼。族人亦擅制毒,漠北無人敢挑釁,因為狼毒、是這世間最難解的稀有毒藥。
狼族之名,乍聽陰險狡詐,但因靠近中原,狼族是整個漠北最通中原習俗的部落。制藥、煉鐵、農耕、紡織之術無不精,因此、狼族統治之地,也是漠北最安定強盛的地區。”她緩緩說道。
端木蓉道:“那雪蒿生狼毒,莫非也是他們所煉制?”
她猶豫片刻,輕輕點頭,“不錯。雪蒿生狼毒在狼毒中以毒性兇狠強勁著稱。狼毒是狼族防身自衛的武器,是無法通過尋常手段流出的。市面上的狼毒真假混雜,以假亂真為多數,極少真品也是獵狼人從落單的狼族手中奪走的。”
“獵狼人?”高漸離問,他們初到漠北,這個詞着實新鮮。
她解釋說:“狼族原本是漠北最強盛的種族,卻在幾十年前,被趙國大将李牧領兵掃蕩過後分散四處,我們所處的、隻是他們衆多據點中的一個。
李牧一戰封神,中原冠給他獵狼人的美名,本是為了褒獎他安定北境的戰績,卻不知不覺成了貪财者屠/殺的借口。
中原強盜趁機混入元氣大傷的狼族,得到狼族信任後,便摘下僞善的面具大肆屠/殺,隻為了幾滴珍貴的狼毒。他們自封獵狼人,卻隻是趁火打劫的混蛋罷了。
...雪蒿生狼毒便是其中之一,當年一名獵狼人從數百人的部族中盜出,卻沒留下一個活口。”
琥珀色的瞳仁驟縮,薄唇微微顫抖着,端木蓉臉色蒼白,明顯在用意志強撐着身體才沒倒下。
白瑤清楚,端木蓉身為醫者必定不能忍受用這種血腥手段取得的藥材,更不能忍受身為醫者的自己,被這樣浸滿鮮血的解藥所救。
但事實如此,這世間沒有哪一種解藥不需要犧牲,狼毒問世,必然掀起血雨腥風。
“流沙蒼狼王号稱統領群狼,莫非與狼族也有關?”高漸離轉移話題,雪女到端木蓉身邊攙着她的手臂。
“蒼狼王雖能駕馭狼群,但是中原出身,隻是被狼群養大才與常人有異。”流沙人的出身白瑤多少了解,加之她加入前,夜幕也在着手調查流沙了。
高漸離沉思道:“狼族避世,為何會同意接納墨家?”
博浪沙行刺雖然并未暴露行蹤,但雷神錘法和白鳳凰不能施障眼法,王離亦是百戰将星,墨家和流沙已經是燙手山芋。
狼族揚言避世,卻将他們安頓在最隐蔽也是最靠近中原的部族,若非與小白交情深厚,斷不會如此盡心。
白瑤撓撓頭,想了想,“我與首領是舊相識了,他對各位行為也頗為認可。”
聽她提及首領,高漸離才向她轉達了姬一虎的言辭,白瑤聽了哈哈大笑,“那他是皮癢找抽了。”說罷掀開帳簾出去了,不消問、多半是尋接納他們的狼族首領。
墨家一行暫且安頓在狼族領地,他們休養生息,白瑤除了傳遞消息很少與之照面,他們彼此都清楚,她的身份和目的不明,隻要還瞞着墨家,就不能過多接觸。
“還是太早了。”白瑤盤膝坐在草坪上看着火紅的夕陽,身後靠着玄虎潔白的皮毛。
阿玄難得不用避着人,這幾日肉眼可見地心情愉悅,大尾巴一甩一甩地,絲毫沒有身為稀有鬼谷玄虎的矜持。
玄虎顧名思義,長相可怖暗夜潛行,但阿玄卻是它一窩裡最後一隻,生下來就白白的,長大後身上也有些黑色條紋,卻不比它的一窩兄弟那麼正宗,像隻四不像一樣被排擠,好巧不巧還是一身返祖的長毛。
白瑤不介意它長成什麼樣,反正阿玄親人、她就養着解悶,這幾日也朝夕為伴,玄虎的粘人勁又上來了。
骨笛聲悠揚地從身後傳來,起初是婉轉低語,漸漸如同被夕陽絢麗的色彩打動,開始變得高亢清脆。
她靠在玄虎背上,聽見樂聲微微一笑。來人席地而坐笛聲卻不頓挫,一人一虎都安靜地阖眼聆聽。
樂師對樂曲的共情遠超常人,雪女尋出帳時,見高漸離正朝着遠處的山坡——樂聲傳來的方向,道:“原來狼族也有人精通音律,此曲古樸粗犷卻不失溫柔細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