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要來桑海,他手下的羅網組織也肯定滲透進來了。
當年白瑤拐跑了羅網天字一等中最拔尖的刺客玄翦,雖然漁叔幫忙僞造了屍身,但玄翦雙劍卻不知所蹤,羅網這些年一直沒放棄追查它們的下落。
“這次李斯來桑海,羅網也會加派人手嚴密監視這裡的一草一木,”她說,“我們的人隻留最隐秘的暗樁,其餘人調去盯鹹陽那邊。”
蓑衣客微微一點頭,“避實引虛固然好,隻是燈下黑難防,帝國如此大規模地增兵桑海,恰恰說明李斯的到訪,隻是某件大事的前兆。”
白瑤咬了咬指節,看向一邊的灰衣劍客,“玄叔,你跟羅網合作過,你認為以羅網的編制,這樣大規模的調度,有沒有可能是為了保護比李斯更尊貴的人?”
玄翦抱臂,“公子扶蘇也在桑海,以他的地位,這樣的調度不算隆重。”
白瑤點頭,“那就這麼定了,隻要嬴政和陰陽家東皇還在鹹陽,桑海這邊就鬧不起什麼風浪,按照我剛剛說的辦吧,漁叔。”
蓑衣客搖橹離去,白瑤看向鹹陽方向,問身後劍客,“玄叔,你覺得嬴政是個什麼樣的人?”
玄翦眯眼道:“絕無僅有。”
“這麼高的評價啊?”她笑道:“那不如我們猜猜看,現在的羅網到底聽命于誰,是趙高呢,還是嬴政?”
玄翦不語,白瑤聳了聳肩,這麼多年了話還是那麼少,是不是以劍為生的人都寡言少語?
“我猜啊,嬴政如果真的那麼信任羅網,就不會同時器重陰陽家了。”杏目微眯,薄唇笑道。
自古帝王心術如此,分權制衡,相互牽制,當初連韓王安都明白的道理,嬴政也不會冒險把賭注都壓在一方。
白瑤拔出驚鴻,“看來,比起帝王家那些瑣事,玄叔還是對劍更上心。”她運起生蓮步,朝劍客攻去。
林中劍刃交錯的嘶啞聲陣陣,長劍與黑白雙劍撕咬在一處。
白瑤履行了當初的承諾,玄翦加入以來,她從未讓這雙名劍重現江湖,這麼多年來,雙劍隻有一個對手,就是自己的驚鴻。
有人是天生的劍客,玄翦就是這樣的人。在他的生命裡,除了劍,沒有任何事值得他勞心。
商人逐利,政客追名,這世上的人都有為之奮鬥犧牲的理想。白瑤的理想是無戈,蓋聶的是正義,而衛莊的則是天地之法。
多年來三人一直為了各自的理想忙碌,白瑤改制了夜幕,成為世間最極端,同時也是覆蓋最廣的純諜報組織;蓋聶背叛嬴政,攜天明叛逃墨家,放棄了鬼谷傳人本該追求的一切,隻為了守護心中正義;衛莊招攬世間最窮兇惡極的惡人殺手,讓流沙成為手段最兇狠的殺手組織,以刑止刑。
反觀玄翦,即便失去了愛人和記憶,但隻要雙劍在手,白瑤從未感受過他的迷惘,行走世間,他隻要有這雙劍,就永遠不會停歇。
當的一聲,長劍被白劍擋住,黑劍停在女子咽喉,勝負已分。
“我輸了,玄叔近來又有所悟啊。”她笑道,世間之人,真想不到還有誰能戰勝這樣的劍術。
聶哥哥嗎?
不,她心裡清楚,這樣的劍術已經難以讓人望其項背。
玄翦收了劍就離開了,白瑤也清理幹淨地上的痕迹,朝墨家城外的隐秘據點而去。
雪女見了她,不顧斯文地把她一把抱在懷裡,白瑤一愣,随即黏糊糊地抱緊她拱來拱去,“雪姐姐這麼想我啊~”
班大師捋了捋胡須,“小白,那時你突然出手雖然痛快,我這把老骨頭可是經不起這驚吓,差點一口氣倒不上來!”
邊上大鐵錘毫不留情地戳穿道:“班老頭,你當初的笑聲可是連墨核外的人都聽得見,不過小白,你傷了流沙的人,怎麼好像一點不害怕的樣子?”
白瑤嘻嘻一笑,“鐵錘兄,咱墨家的江湖瑣事都是我解決的,各式各樣的人見得多了,就不怕這些牛鬼蛇神了。”
大鐵錘點點頭,“說的也是。”
“對了,怎麼不見小跖?”她環視一圈,好像沒看見那兩绺随風蕩漾的黃毛。
班大師說,小跖小高和蓋先生一起在有間客棧留守,方便觀察城中動靜。她點了點頭,随後跟雪女一起去看了看端木蓉的傷勢,好在沒傷到心髒,但是心脈重傷,至今昏迷不醒。
“雪姐姐,咱們墨家之内并無醫術高人,這桑海城中如今戒嚴,我盡量想辦法找個好大夫給蓉姐姐看看,這麼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她說。
雪女看着榻上昏迷不醒的端木蓉,點了點頭,“小白,如今桑海城裡秦軍太多,你行事一定要小心啊。”
白瑤回了桑海城客棧,跟掌櫃借了個廚房便開始做點心,準備賄賂賄賂某位大夫。
顔路看着面前滿滿一桌的點心,驚訝于大半夜的竟然有人真敢翻牆溜進小聖賢莊,但如果是面前這個姑娘...顔路自問,儒家規矩還真縛不了她。
“...小白姑娘深夜來訪,怎麼還帶了這麼多東西?”
白瑤笑盈盈地給他斟了杯茶,“聽聞小聖賢莊傍晚剛送走了李大人一行,想着顔先生今日肯定沒怎麼吃東西,就過來給您送些,您嘗嘗!”
顔路打量着她天衣無縫的笑容,無奈道:“莊中有規矩,申時過,弟子不得食。”
白瑤瞪大杏眼,“顔先生這不行啊!弟子晚上也會餓,沒有吃的不是連覺都睡不好嗎?”
杏目眨了眨,“不過顔先生不是‘弟子’,師公就不必...”
“為人師表者,更不可壞了規矩啊。”顔路笑道。
白瑤捧着小臉重重歎了口氣,“顔先生說的是,可我今夜前來有要事求先生幫忙,先生要是不吃,我怎麼好意思開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