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人,今晚前列一份征糧名單送到我帳中,糧草的事我來解決。”她吩咐道,“趙國軍隊長途跋涉,顯然是有備而來,雖說消耗不起持久對峙,但人數占優,若持續猛攻,我軍恐怕吃不消吧?”
劉帥點頭,“大人明察,此處是韓魏邊境,兩國多年交好更有聯姻,有句不中聽的,說最安逸的兵恐怕都在這南方邊境...”
果然。阿瑤摸摸下巴,不僅人數不占優,對面真要拼個你死我活,南方關隘恐怕撐不了多久。
“劉帥,諸位,恐怕都聽說我沒上過戰場,論行軍作戰經曆,不及在座的老人。但銀甲軍的威力,各位應當都有耳聞。”
她喚來張三,“張副将從即日起便會在各部開啟緊急練兵,将大營總兵力連同銀甲軍一分為三,輪防之餘的就投入緊急訓練,不得耽誤!”
“另外,”她看向幾位官階較高的将領,“糧草營務必加強巡邏,嚴禁一切明火,若有行蹤可疑者,殺無赦。”
她布置完畢,輕笑着看向劉帥,“劉大人以為如何?”
劉帥先一怔,随即點頭稱是,“白大人雷厲風行,在下佩服。”
雖說聽說過血衣堡的人辦事狠辣,他以為一個半大姑娘能有什麼手腕,想不到來者不善,行事果決絲毫不拖泥帶水,在如此年紀就狠絕至此,将來必能大有作為。
回了自己帳篷,阿瑤解下戰袍,王徵抱來幾城的城防圖,按照她的要求紛紛挂在左右兩側。她将最新趕制的趙軍布防圖在積案上攤開,開始擺弄面前幹幹淨淨的沙盤。
劉帥的動作很快,天還沒黑,征糧名單就交到她手中。她粗略看了一眼,都有夜幕的暗樁所在,行事也容易了些。
劉帥猶豫再三,還是開口問道:“大人,征糧一事不知您作何打算?我鎮守此處多年,每到這個季節征上來的糧就少之又少,不知白大人可有妙計?”
水墨瞳在他與名單之間來回看了幾眼,少女微微一笑,“劉大人宅心仁厚,不知可讀過九公子的著作?”
劉帥想了想,“韓非公子的大作?”
她點頭,“俠以武犯禁,儒以文亂法。這些看起來仁義的舉動,恰恰違背了最根本的法則,治家如此、治軍亦是如此。在我看來,就沒有征不上來的糧,隻是劉大人一直不願動手罷了。”
劉帥看着少女嬌小的臉龐,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實在很難相信,有女子居然精明至此。
阿瑤笑了笑,擺手讓他下去了。劉帥前腳剛離開,王徵便從屏風後踱步出來,他的存在,盡可能低調為好。
他笑道:“大人如此,怕是有些吓到劉大人了。”
阿瑤伸了伸懶腰,“不至于,他的那點小伎倆還瞞不過我,你叫人秘密盯緊他和他親信的行蹤,我要事無巨細。”
“是。”
夜深了,練兵場還有陣陣兵戈揮舞之聲。阿瑤坐在帳中聽着兒郎保家衛國的呐喊,想起來時路旁婦孺恐懼的目光,心中難免有些感慨。可戰事不允許她多想,換好衣裳,她便從帳篷的暗門溜出去了。
離開哨防巡邏的範圍,到了軍營外,她打了個響指,身後立刻出現一個黑影。
“交代你的事如何了?”
“十城糧商的親眷都已在掌控中。”
她冷笑,“好,今晚要解決一半,你看好他們。”
“是。”
南方重鎮共十座,好在韓國橫向狹窄,十城之間距離較近。雖被趙軍占領了兩成,但其餘城池的通行還算“暢通”。
次日清晨,劉帥的大帳門便被傳令斥候風風火火地掀開了,“大人!劉大人...”
“什麼事如此慌張,且慢些說清。”
斥候吞了口水,“...是糧草!五城的糧草車已在軍營外了!”
“竟有五城!”劉帥身軀一震,白大人究竟用了什麼方法,一夜之間竟讓那些糧商紛紛獻糧,“随我快去迎接!”
他蹬上鞋打理齊整便朝軍營門口跑去,到了那裡另外幾位副官也是一臉驚訝,一個頂着雞窩頭一個鞋跑掉了一隻,哪個都是聽到消息飛奔出來的。
他與糧商多年交道,從未見過如此情形,吩咐副官盡快讓糧入倉計數,掏出銅鏡正了正衣冠,小跑去白大人軍帳。
彼時阿瑤正巧洗了把臉,眼妝剛上了一邊,劉帥就風風火火地進來了。她早有所料也沒讓人阻攔,倒是劉帥見她正在整理,怪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白大人...早。”
“早啊劉帥,今日身法如此迅捷,可是有大事發生?”她看着銅鏡,手中穩穩地勾畫着一邊眼妝,等待下文。
劉帥調整了一下,“劉某見軍營口處有糧車,下屬說足有五城的糧商獻糧,白大人實乃神人!”
“哈哈哈哈,”阿瑤用銅鏡掩住尚未着妝的半邊臉,“劉大人謬贊,想來是那些糧商聽聞此次國難當頭,紛紛不敢延誤戰機,捐糧衛國啊?”
“大人莫要打趣劉某了。”劉帥笑笑。
她将銅鏡換一邊擋住了妝容,眉眼間澄澈如水,才是這個年紀女孩的靈氣,“劉大人之策頗有君子之風,但如遇此突發情況就難免成了下策。于民修養本是善意,但久而久之,百姓皆以為捐糧之事事不關戰機,就心生推脫,大人再去緊急征糧,人人自危,不願交也是意料之中吧?”
“...這,确實。”
阿瑤點頭,“那若是如此呢?”伸手将未着妝容的半邊臉遮住,眼尾若有若無的紅妝與略施粉墨的薄唇打散了剛剛的靈,取而代之變成心有靈通的精。
“不論年收成,每年嚴格按照高于軍營所需的量征糧,同時用餘糧擴建南方總糧倉,若遇緊急戰事或天災降臨,那時開倉放糧,不僅可解燃眉之急,還能以備不時之需,豈非上策?”
劉帥連連稱是,阿瑤看了看他,也不已逼得過緊,“劉大人代我去練兵場看看吧,雖說張副将在那,但練的畢竟是大人的兵,您去,他們也能有些激勵。”
劉帥拱手離開了。
她不慌不忙地畫完另一邊眼妝和唇脂,收好東西又坐回榻上。昨夜折騰了一宿,夜幕的手段她可見識了,簡單、有效。
“啊...”打着哈欠,保持打坐的姿勢開始練功。軍中畢竟危機重重,白日無故還是不要睡死的好。
也不知衛莊那邊如何,昨晚事情多時間緊,居然忘了問。
今晚再問罷,她想着,漸漸收攏心神開始運功。
王徵從帳外過,見狀吩咐親衛關好門,若有來人務必“通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