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覺在一個很黑很暗的地方呆了許久,漆黑一片,卻無比安心。
隻要停留在記憶停止前,她就永遠是血衣堡的大小姐。
而她的兄長,也還在一臉嫌棄地推開她蹭過去的小腦袋。
若是真的,該多好...
紫女輕輕阖上門扉,同情地看了看帷幔中沉睡的血衣姑娘。一回頭,撞上那雙深不見底的鷹灰雙眸,點頭示意之餘也壓低了聲音,原本柔美的聲線顯得更柔軟。
“還是沒有動靜,今早請人看了,肌體已經痊愈,隻是...”
衛莊看了眼榻上阖眼沉睡的姑娘,似乎正做着美夢,不點而紅的小嘴砸吧砸吧的,看來頗為舒适。
劍眉不覺緊蹙,他的世界裡沒有美夢,血衣堡驚變,某些人還能老實睡覺,在他看來詭異至極。
“并非咒術,”紫女以為他是不放心,“經曆過巨大傷痛的人,往往會選擇不同的方式逃離那段過往。或許,是她自己不願醒來。”
紫女也是女人,雖說早年經曆不俗,但說到底,也經曆過無數悲歡離合。而在白姑娘這個年紀時,她還活在别人的保護中。
說來也有趣,紫女追憶着幾日前,本該在秦地處理事務的衛莊突然回到莊中,久别重逢來的真是突然。
如果,還不算他給自己和紫蘭山莊帶來的那份“大禮”。
那日天色已晚,她已焚香出浴,正對鏡梳妝準備休息。一股熟悉的氣息突然出現在山莊中,自己已經小半年沒見過這股氣息的主人了。
他回來了,卻不是一人。
紫女引他到客房,将渾身是血的姑娘放在榻上。
她認得這個姑娘,當初這裡還叫作“翡翠山莊”時,她們比過劍。
真是,什麼都逃不過九公子的法眼。
叫來山莊最好的醫師,診斷後醫師卻說,榻上之人并無内傷。她不禁好奇,以這位姑娘的身份地位,是如何未受絲毫内傷卻失血過多的?
“這件事嚴密封鎖,你也沒有見過我。”
哦?
她微微一笑,點頭稱是,心裡卻盤算個來去,想着到底是什麼樣的關系,才能讓那個無情的男人說出這樣的話。
看來...
紫女正欲開口,對方便阻止了她。她明白,這個男人的事情,自己知道的越多,離死亡越近。
那她的身世,莫非真的與鬼谷...
“你跟随我多年,應該清楚,什麼事該問,什麼事不該問,什麼事...最好連想都不要。”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隻是看不出,白姑娘她...究竟是何來路?”
默然。
半個月後,新葉漸漸綠了。
當衛莊再次踏上紫蘭山莊的石闆路,今日與以往不同,紫女特意在山莊口等候已久。在他的眼神示意下,紫發美人放棄了賣關子,笑道:“她醒了。”
送到房門口,紫女一笑,留下一句“就不打擾你了”身形款款地識相離開了。
衛莊推門而入,榻上已是空無一人。他轉到露台前,果不其然,一個巨大的身影盤踞在那裡。
“喂。”
他顯然不是在叫那頭玄虎,是躲在玄虎後頭的小丫頭。
玄虎巋然不動,某人看來勢必當個縮頭烏龜了。
手中的鲨齒不滿主人的辦事效率,已經在劍鞘中喑啞嘶吼了。
玄虎瞪眼,身形動了動,卻被後頭的“某烏龜”一把拉住,無奈又趴了下來。
“...我不想見你。”
“你在跟我讨價還價?”
始作俑者慫了,但她實在想不到該如何面對衛莊。
上次見面還冷嘲熱諷,似乎他們之間會永遠如此,可誰知,自己轉頭就被人家救了條命回來。
俗話說大恩不言謝,但被自己最不想虧欠的家夥救了,就不能這麼簡單了事了。
“我之前幫你解過咒印,這次我們...我們就算兩清了。”
“...”
“...等休整好,我就回血衣堡去,已經跟紫女姑娘說好了...都。”
“......”
阿瑤貓在自家阿玄身後,悄悄擡頭,越過玄虎巨大的身軀,打量一眼數月不見的衛公子。
眼神未落到人家身上,就感受到兩道如有實質的目光朝她的臉掃過來。
吓得她立刻縮了回去,留給衛莊阿玄巨大的背影。
衛莊強忍惱怒,留給某縮頭烏龜一句,“血衣堡已經歸将軍府管轄了”轉頭就走,等對方想追問時,屋裡哪還有人影?
待眼巴巴瞅着衛公子從山莊大門走出去,阿瑤才松了口氣。
玄虎耳朵一動,朝房門口呲牙,阿瑤輕輕薅了它一下,揚聲問:“紫女姑娘?”
紫女從房門外款款走出,“沉睡數月,姑娘的耳力還是如此驚人。”
阿瑤擺擺手,“不是我,這家夥先發現的。”
她笑着摸了摸玄虎的大腦袋,玄虎拱了拱她。
三日前,衛莊前腳剛走,某龐然大物後腳就來了。
阿玄縮在血衣堡外頭那片樹林已經有些時日了,碩大個身形還不能吓到過往行人,生活可想而知,憋屈的很。
它日日翹首以盼的烤雞今兒沒到,心心念念的小姑娘也沒來,本就不甘寂寞的某龐然大物從早就在試探着出林子,直到夜裡才有膽邁出去。
因為上次擅自摸到那座奇怪屋子的外圍,被小姑娘罵了...
風中的血腥味很重,阿玄并不喜歡。
令它不安的安靜。
它動了動鼻子,一股熟悉的氣味轉瞬即逝!不知不覺地,就一路跟了過去。
氣味停在巨大的門前,它猶豫了許久,還是繞了一大圈,從被自己刨大不止一圈的狗洞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