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準備地用三外來個即興演說對我很有些難度——畢竟報喪鳥的程序隻涵蓋意大利語寫作與演講課程,不過從警官們震驚但沉迷的表情來看,我颠三倒四的句子大概為我『瀕死後情緒崩潰的普通婦女』人設增加了不少可信度。
故事的最後,我掩面哭泣,充滿感情地嗚咽:“……我已經迷途知返了。”然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雙手握住警官一号半伸不伸,似要安慰的手,“但他沒有!他是純粹的惡棍!請您千萬對他加以限制!那是一個在街頭都敢使用隻有黑手黨家族之間大戰才會用到的爆裂物的匪徒!哦對戒指,還有戒指!”
信不信故事都無所謂,最關鍵的是要他們關注到戒指,然後把戒指拿走:一個不确定能不能拿到的彭格列戒指,和一個确定已經被拿走的戒指,兩者孰輕孰重應該值得黑魔咒仔細考量一下吧。
我做出剛想起什麼關鍵事情的驚慌模樣:“他搶了我的戒指!”
“那枚戒指是能夠号令家族成員,影響家族繼承的重要物品。當初就是為了讓黑手黨産生内讧自顧不暇,我才從前夫手裡拿了這枚戒指逃跑——如果落到他手上,他會聯系在日本的家族成員襲警的!”
“那些穿黑色制服、還有白色制服的人!他們都認這枚戒指!”
把矛盾轉給黑魔咒和警察,讓他們産生沖突,我好偷偷從旁邊溜走——
“滿口謊話,下地獄去吧——!”餘光裡,黑魔咒掙紮從泥土中擡頭詛咒我。
“但,”警官一号說,“但是,話雖如此,我們還是不能将這枚戒指交給您。”他從短暫的震驚之中恢複理智,說話重新變得流利起來。我看警官二号已經把戒指拔下來正往這邊伸,但警官一号一開口,他的手就又縮回去了。
“當然不該交給她!”黑魔咒喊,這次他終于換了日語。“那賤女人就是個騙子!”
警官二号垂下來的手又摁在黑魔咒頭上。“老實點!”
我縮了縮腦袋,往旁邊警察身後挪。“你……你才是!當初說改嫁就可以走,剛才又說給了你戒指就會放過孩子!”
黑魔咒:“唔唔唔唔——!”
“結果你現在——!又追到小巷裡來想把我們炸死!不對!”我瞪眼,“你想帶走孩子!一定是你侍奉的老闆死掉了,現在要來搶孩子和戒指,重新推一個被你控制的首領出來!”接連的尖叫又讓我呼吸不暢了,我眼前出現細碎的星點,撫着胸口左右搖晃。
“……你,你想得美!你以為這裡還是你們掌控的意大利嗎!警官——警官先生——”
“您不要激動!深呼吸,深呼吸!”見我哭喊得渾身發顫好似馬上要昏過去,警官本來沉穩冷靜的聲音也發抖了。“您的意思我們已經全部了解了,這枚戒指會暫時作為證物由我們保管,等案件結束之後會還給您——您還好嗎,喂喂佐藤——”
藍波很适時地開始“嗚哇哇”地大哭伴奏。
在警官一号喊同伴快找個紙袋來的時候,我猛烈地吸了幾口氣緩慢吐息,悠悠地平靜下來。
“麻煩您了,先生。”我虛弱地往前倒,在要倒到他胳膊上時候又頑強地搖晃一下站直,低低懇求道,“隻要不讓戒指落到他手裡,怎麼樣都好……”
黑魔咒“唔唔唔唔呃——!”,警官不理他,隻沖我說話。
“好好,您先放輕松,但是現在……”他們本來想叫我去做筆錄,但我這樣一發病他們又猶豫了。警官一号準備再打個電話叫救護車(可能是想給我打個鎮定劑什麼的),被我拒絕了。
開什麼玩笑,我上了救護車還怎麼偷偷回到基地啊。
我說中午需要給丈夫送便當,他喜歡吃新鮮健康一些的食材。
理由好像不太充分,我從淚水打濕下垂的睫毛縫隙間偷窺了他們的表情,又凄凄慘慘補上:“……如果他看不到我,會很擔心。”
委屈垂眼低頭。“他花費很多心思,才把我從意大利的魔窟裡救出來,所以不希望我再遇到危險……我也不想他擔憂……”
“所以讓我先回家吧……傷口我自己會處理,畢竟也被迫當了黑手黨的女人幾年,這種程度的傷口……”我悲傷苦笑,“對我來說不值一提。”
我不知道我想暗示的信息到底傳了多少。普通人在我精神力構建的網絡中根本顯示不出來——沒有戒指顯示個什麼能量共鳴?我當然沒辦法按照流程挑選出目标精神力,再專注地影響他。
我隻能寄希望于瑪蒙曾高看一眼的所謂霧屬性波動能在我創造的狗血故事下再次發揮作用。
聽我這樣說,警官一号猶豫,警官二号把戒指收進證物袋,叫了自己的同伴一聲。
他倆對視的一瞬間達成了什麼一緻,然後警官一号轉過臉來對我道。
“這樣倒也可以,隻是例行的詢問還是要做的,您……”
是要聯系方式。
我頓悟,并且利落地從手機殼裡掏出一張名片。
“請您聯系他。”
先進止痛藥吃完了之後手機殼一直空着,我就往裡面裝了草壁的名片。沒想到現在居然派上了用場。
不知為何,警官一号的眼皮跳了一下。
“這是您的……”他試探性地問,“愛慕……不,現任丈夫?”
我看着他奇怪的神色,稍微猶豫了那麼0.0001s。
“呃,不,是我家的管家。”
警官一号的臉色更怪了。
“是這樣嗎……”他小聲自言自語,碎碎念的狀态完美契合我刻闆印象裡的日本人,“居然是……那麼一切都說得通了……”
他這樣我都有點不安了。“您……您還有什麼要問的嗎?”我望着他的側臉小心道。
他這樣一側過臉,我才注意到他梳了一個很蓬松的發型。光線都能從他前額蓬松,向後卷曲的額發透過來。
視線被吸引了一秒。
我心想這造型好像有點小飛機頭的意思啊。
我盯着那個額發走神,然後聽警官一号回說:“沒有,沒有了。”
我很奇怪地感覺他态度似乎變得恭敬了一些,原因是這句話好像被他加了敬語。
“這件事請您放心,我們一定會處理好。不能幫您包紮真是抱歉……”他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然後送我到了附近藥店買了藥品。
最後還幫我打了車。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态度一百八……不,沒有一百八,差不多九十度大轉彎吧,但有人幫我付賬的感覺還挺好的……錢包空空隻剩一張不知道多少錢的銀行卡的我不能拒絕。
我坐了一段就半路下車。
我當然不會直接打車回彭格列基地啦!那樣實在太危險了,萬一密魯菲奧雷查起來就是直接給他們送地圖了。
我先把下車地點定在了并盛中學附近(不知道為什麼警官一号聽到這個地名神色更堅定了),然後一邊在車上擦傷口一邊放出所剩不知幾何的精神力往外探。等到了一個周圍沒有能量共鳴光點的地方我就喊司機停車,然後帶着藍波鬼鬼祟祟徒步回去。
很神奇……
按照能量圖顯示的絕對沒有敵人的方向走,我居然走到了雲雀基地的出入口附近。
我疑惑地對着圖翻來覆去琢磨。
草壁不是說神社的出入口附近最近聚集了很多人嗎?怎麼剛才那些火焰光點都在彭格列基地那邊啊?
等到我抱着藍波爬到山頂神社時我都沒琢磨出個所以然,隻是更确認以後應該相信自己,而不是簡單依靠别人的,可能過時了的情報。
藍波爬到一半就邁不開腿了。他很乖——其實從他發現自己說錯話惹了麻煩之後他就一直很乖,趴在我身上時還記得和我小聲說對不起——地嘟囔“要忍耐”然後做高擡腿。但擡了幾次都沒到半個台階的高度。
我索性把他抱起來自己爬。
走着走着這小孩居然眼皮沉沉,要在我懷裡睡着了。
我抱着藍波,安全地從沒有任何敵人的神社入口回到雲雀基地,蹑手蹑腳地刷開連接門回到了彭格列基地。
當時正是差一刻就十二點,差不多是午飯時間。
所以理論上來說我可能會遇到去叫人吃午飯的京子小春一平,也可能會遇到去吃飯的綱吉山本獄寺風太Reborn,甚至會遇到拿了飯就回自己房間單獨吃的拉爾……
我小心謹慎,一步三探頭地在走廊裡前進。
順利地通過了醫療室(沒看到山本)、通過了藏書室(沒看到獄寺),我精神倍增。
——再堅持一下就到我自己的房間了!
現在我和藍波這樣子一眼就能看出是出去了一趟,但是如果給我機會回到房間,事情就截然不同了。
洗個澡換個衣服,等我穿上長袖長褲……再說自己過敏戴個口罩,誰能說我今天出門過了呢~
說這些傷是我進行幻術訓練又中招了也可以吧?
反正也沒人知道我到底訓了什麼内容。
我正美滋滋地暢想,腳步輕快越過一扇扇門。
結果眼前拐角突然冒出來一個人。
藍得發黑的中長發,閃紅光的護目鏡。
看到這兩個要素我立刻内心大駭,吓得同手同腳往後退,結果那紅光就朝我這邊轉過來。
然後我就見天地颠倒,并且颠倒了好幾次。